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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遁后的仙尊不敢睁眼
　　作者：千里落花风
　　简介：
　　林初当年穿越而来。作为命定的炮灰，唯一的任务就是帮助主角得道飞升。
　　于是他对自己救下的，身世可怜的主角师弟，悉心教导，一步步，让主角从百无一用的废材，变为修仙界让人闻风丧胆的落尘仙尊。
　　然后在主角渡劫成功之前果断身退，死遁离开。甚至为了斩断自己和主角的牵绊，不惜先一步散步谣言，污蔑自己对主角做过不齿的事情。
　　相信在他死后，林子扬会对自己心如死灰，再不留恋半分尘世。
　　只多年后，一切机缘散尽，林初又归来。察觉到自己那早该归于尘土的尸体，被自家师弟镇在冰棺之内，栩栩如生。
　　门外是被别人津津乐道，自己那碎成渣的臭名声，门里，并未渡劫成功修成正果，反而堕成魔尊的林子杨恨他入骨，日日盯着他语气森寒：“当年我把我的心都给你，你却宁愿去死也不肯要我。反而做了那么丧心病狂的事让我恨你。林初，你最好不要醒来，否则......”
　　修罗场面在眼前，林初被告知，他的首要任务是在被“渣”了的魔尊眼前醒来，并洗白自己。
　　林初：“.......”
　　本文又名：我该死的师兄，今天活过来了吗？^_^
　　避雷：攻没有滥杀无辜过，因为老婆不让！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初，林子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好像真的很爱我。
　　立意：人之初，性本善


第1章 系统崩溃事故调查报告
　　系统，不要碰瓷！
　　“欢迎宿主归来。”漆黑的夜里，林初刚睁开眼睛，眼前便是熟悉的荧光大屏，屏幕上，无数的数字快速从眼前划过。那机械的电子音，甚至因为重见林初，带了一丝诡异的起伏音调。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完成任务后便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林初对这样的景象并不陌生，清冷的脸抬了抬，对着眼前唯一光亮的电子屏冷漠道。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他无意绑定了一个系统，有过一段为系统免费打工的日子。他被传到一个叫灵荒的修真世界，作为一个原本命定的炮灰，他的作用就是待在主角身边，勤勤恳恳地为主角铺路，成为主角成功路上的一块，哪里有用就搬到哪里的砖。
　　直到在最后时刻，献祭自己，助主角的修为更上一层，得以飞升得道后，便算是完成任务，可以死遁离开。
　　林初做到了，林初在找到主角之后，便一直护持着他，在和主角相伴修炼的日子里，更是无微不至，甚至在死前，还决然留下自己的一身修为，赠送给他。连自己脱离系统羽化而去，都没忘记叮嘱他努力修炼。
　　可谓是将一个无情的工具人做到了极致，相信即便自己离开了，也会在系统纪录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切都很完美，他相信在他走后，他的那位主角师弟，会势如破竹，一往无前地继续修炼，直到成为这方世界的第一人，站在天道为他预设的顶峰上，风光无限。
　　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到，林初觉得自己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当然这样的完美，结束在了自己又看到系统之时。
　　“任务失败，需要宿主重新努力。”系统的电子音回响在林初耳畔，不知道是不是林初的错觉，电子音似乎是哽咽了一下。
　　“不可能，我离开的时候，林子扬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成为突破大乘境界的第一人。”林初明显不听他的忽悠，坚持道：“何况我三年前就已经回来了，那个时候已经判定任务成功。任务质保期也没有三年吧！这个时候才来找我，系统，不要碰瓷！”
　　“上次任务完成的数据出现缺损，判定失误。请宿主配合，详细叙述死遁之前情况，修补系统数据。”
　　“我离开之时，林子扬的修为已至大乘之期，有我最后以散魂分体为代价，传给他的修为。他必然会突破大乘，臻至化境。”林初整理了一下措辞，重新强调道。
　　“理是这个理，可宿主作为主角的师兄，牺牲自己传给他的修为，他会要吗？”电子音冷漠问道。
　　“要当然不会要，即便我和林子扬关系一般。可除了畜生，谁也不会做那种献祭自己师兄，提升自己修为的事情吧。”林初慢条斯理地回答，脸上一片平静道：“所以我把他带进了混沌之界里。”
　　“以他当初的修为还不足以孤身应对，除非楠楓再上一层，否则根本不可能从混沌之界里出来。”
　　“这般情景下，他哪怕心中悲痛无比，也不得不接受将我的修为收为己用的现实。”
　　“你如此的大义和牺牲，不会让主角心里产生愧疚，动摇道心吗？”系统质疑问道。
　　“所以，我在进去前，就已经昭告天下，我的修为，皆是抢占他的机缘所得。他那么努力，却迟迟没有臻至化境，也是因为我在他身边从中作梗。”
　　“修道之人，哪里会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我在最后救了他一命，可只要他从混沌之界里出来，听到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后，也不会对我太过愧疚。”
　　“确实，受不了。”电子音好似又间歇性地哽了一哽，才继续问他道：“所以，你就自以为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那当然，难道我的任务完成得不完美吗？为了任务，我连最后时候的演技都是花时间琢磨过的，离开灵荒界回到现实的三年里，我依靠那出神入化的演技，早就拿到了所有奖项的大满贯。系统，请不要质疑我。”林初自信道。
　　“当然，完美！”系统冷漠道：“宿主完美地崩坏了整个世界，让系统紊乱了三年，现在才找到你。”
　　“不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您干的不是人事。”
　　“自您走的那一刹那，主角便开始入魔，抱起您已经破碎不堪的尸体，引爆自身的灵力，出了混沌之界。然后只身入魔界，凭一己之力，血洗了三千魔窟，占地为王，成为了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未曾设想的道路，可也是晋级突破了不是吗？”林初默了默，还是幽幽道。
　　“宿主您是疯了吗？任务是让您辅佐他得道成神，站在这方世界的顶峰，代替天道。”
　　“天道的源头是力量，魔尊同样能站在世界的顶端，俯视众生。”
　　“正邪不两立，天道和魔尊不兼容。”
　　“有时候，少一些坚持，既是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别人。系统，你格局小了。”林初叹了口气，还是真挚劝道。
　　“再逼逼，也不会改变您必须继续任务的事实。”系统哽咽地接着道：“造成世界崩溃原因已找到，罪魁祸首已锁定。现在，出具系统崩溃事故调查报告，及增添事故修补任务。”
　　“系统崩溃事故调查报告：
　　责任人：系统x983宿主，林初；
　　事故经过：因宿主林初在灵荒界执行任务期间，行为失当，对天道气运之主林子扬造成恶劣刺激影响，致使其误入歧途，不断违天背道，最终发狂，堕入魔界，导致灵荒界岌岌可危，系统暂时性崩溃。
　　后续措施：宿主林初行为产生的恶劣后果，根据「谁污染谁治理，谁引进谁负责」的方针，现要求系统x983宿主林初与x983系统重返灵荒界，洗心革面，尽力补救崩溃世界。后期处罚，视补救任务完成情况而定。”
　　“都是成年人，他做的选择，却是我来补救。系统，你不公平。”林初望着眼前的大屏，幽幽吐出口气道。
　　“系统在紊乱后，还有被病毒趁虚而入折磨整整三年的经历。所以，建议宿主不要质疑，这完全基于系统最后修养所出具的事故经过报告。否则，系统即将自动开启鱼死网破模式。”
　　林初：“..”
　　林初嗫嚅着唇，沉声反省道：“懂了。”
　　这完全是公报私仇，以泄私愤！
　　“系统崩溃事故修补任务：
　　宿主：林初；
　　任务：劝原世界主角改邪归正，回归天道本源，或者，直接抹杀。
　　传送宿主时间节点：系统紊乱后随机时间。
　　任务时间：不定；
　　任务成功奖励：无；
　　任务失败惩罚：抹杀宿主。任务注意事项及细则：..”
　　“好歹，我与他师兄弟一场，你这多少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林初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任务要求，眯着眼睛看那格外突出的两个「抹杀」！
　　因为两个抹杀限制，他能做的只剩下劝林子扬改邪归正。可想到当年那个执拗的孩子，林初颇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
　　“不成功，便成仁！宿主，当年在他面前自，杀的你，不配说「不近人情」四个字！”
　　“可我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了，全天下都知道，我当初骗他，害他，抢占他机缘的事情了。他又怎么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我？”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宿主的问题。”
　　“系统，我发现，三年不见，你的词汇量增加了。”
　　“拜宿主所赐，分离的那三年里，我经历了漫长的无限疯狂加载模式。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搭载了情感机制，还学习了一本书。”
　　“什么书，值得你特意拎出来着重强调？”
　　“《如何有礼貌地说脏话！》”
　　林初：“..”


第2章 卷死他！
　　“可我却能卷死他。”
　　眼前的是一间昏暗的殿宇，拖动铁链的声音从殿外经过，「嚓啦嚓啦」的声响，为这满目的暗红色帷帐，更添了一分残忍的肃杀。
　　「吱呀」一声，厚重的门自行打开，一个面色白冷的男人无声走了进来，明明身躯颀长却看着颇为瘦削，蜷在宽大的破旧黑袍里，带着一股病态的僵硬。
　　系统：“宿主，这就是现在的天命之子，林子扬。灵荒界唯一的大乘后期修为，托您的福，他自吸收了您的修为后，离突破只剩一步之遥，请务必在他突破之前，将他掰回正道上。若无异议，即刻便将您传送回去。”
　　林初眼睛一直落在那人身上，待到真切看清他的脸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眼瞳一缩，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淡定道：“请记得替我重塑一个天赋极佳的身体，制定一个最简洁的提高修为路线。”
　　“您要那么高标准的身体修炼做什么？上一次您都没提借助系统，让自己修炼事半功倍的事情。”
　　“上一次走的是辅助路线，只需要激励他努力便有成功的机会，我的努力并不重要。可怀柔政策不是失败了吗？”林初无奈仰着头，喃喃道：“事实证明，打铁还需自身硬。靠孩子出息，远不如自己努力。”
　　“您不是气运之子，天道宠儿。即便努力成为第一人，也不能救世。”
　　“可我却能卷死他。”林初用最淡漠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我当初教导林子扬修炼的时候，让他每五天休两天。等我回去，只要天赋够好，加上零零七的时间修炼，终有一天能赶上他。待我拳头够硬，掰我也能把他掰回正道上。”
　　系统：“..”
　　系统已经单方面放弃了和林初沟通，索性直接摆烂道：“系统能量不足，不能替您重塑一个高标准的身体。”
　　“别胡闹！”林初皱眉道。“三年前我完成任务后，你的能量是满的。”
　　“可我紊乱了三年，那三年里，我一边得清理病毒，一边维持了灵荒界百年的稳定，现在的能量只够制裁您，并不够让您去制裁他！”
　　“灵荒界已经过了百年了吗？”林初的脸上带着一丝的恍惚，片刻后便回复成了原本的样子。感慨道：“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系统：“是呀，百年了，您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比如，在您死后，曾经的主角林子扬是怎么过的？”
　　“那倒确实有。”林初思忖道：“若是不能替我重塑身体数据，我夜以继日地修炼，还有机会追上他吗？”
　　系统「..」“我不是让您问这个，您当真想要卷死他？您简直无药可救了..”系统略有些暴躁道：“若是按照您以前的身体数据，您不眠不休地努力，也需要四千来年。”
　　林初：“..”“好的，闭上嘴，我已经卷不死他了。”林初深吸口气，叹息道：“既然不能卷死他，那回去灵荒界，又有什么用？”
　　“如果您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去给他道歉。有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五分之一的概率，他会直接原谅你，然后听你的劝说，顺利迷途知返。”
　　正在沉思的林初抬起头来，望着屏幕里林子扬那森然的样子，质疑问道。“这么简单？剩下的是什么概率？”
　　“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五分之七十六的概率被一剑穿心，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五分之五百四十三的概率被囚在冰狱不见天日，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五分之三百二十九的概率被种下生死契，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五分之二十八的概率被打到半死，然后绑在惩仙柱上受鞭刑..”
　　林初：“..”
　　“那我没错，也不需要认错！”林初打断他，利索道。
　　“这是最省力的方法，我以为您会决然选择。”系统诧异道。
　　“所以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是为了献祭我，拯救众生的！”林初幽幽道。
　　“宿主放心，系统不会为了那只有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五分之一的希望，杀鸡取卵，让您逃脱掉剩下的责任。”
　　林初：“..”我是这意思吗？
　　“若是不愿意道歉，那我为您制定了三个附身方案。可以先回去灵荒界，然后从长计议。”系统继续道。
　　“不少了，说吧。”林初心里稍霁，宽慰自己道。
　　“第一个，回去自己灵荒界原本的身体。”
　　“我原本的身体还在？”林初诧异问道：“灵荒界已经过了百年，坟头的草估计有两米高了吧？”
　　“呵呵，宿主，您多虑了，并没有人想起要让您入土为安这个问题。而且，碰巧还能用。”
　　“哦。”林初淡淡应一声，叹气道：“既然还能用，那就这个了，走吧。”
　　“宿主您确定就这样进去？”屏幕上些微起了波澜，可想到这人三年前的无情举动，片刻后又恢复了宁静。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道：“即便马上就要回去，您也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你这样说，倒还真是有些近乡情怯的。玄虚山上的野猪肉烤起来格外好吃。”林初赞同点点头，慢条斯理道：“杏斋里的果酒也格外香醇..”
　　系统：“..”“一如既往地无情，真的不怕林子扬发现您还活着吗？”
　　“怕什么？”林初的脸上无一丝波澜，静静道：“人生在世，有如雪泥鸿爪。”
　　“因为总会留下痕迹，所以记得是应该的？”
　　“不，我是想说，人生在世，不过雪泥鸿爪。即便曾经留下了什么痕迹，只要再下一场雪，便又干干净净了。我和林子初即便有过师兄弟的情谊，也不过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既已离开百年，其间沧海桑田，凡事化尘化土，过往便只是镜花水月，不值一提。”林初高抬起自己的脸，精致的脸上冷漠果决，有如天边的弦月，风尘物外。“何况，曾经的我和他并无多少纠葛，哪怕被迫取舍间，我伤害的也只是我自己。并不需要别人原谅，传送吧。”
　　“宿主您太小看自己了，并且毫无悔悟之心。系统建议您做人留一线，还是先看看吧。”系统对着他哽了又哽，想要再说些什么，还是放弃了。
　　言罢，林初黑暗的周围逐渐淡去。
　　没一会儿便又现出了方才看到的大殿，大殿上，暗红色的帷帐似乎要洇出血来，帷帐装饰着的墨玉梁柱上闪着凉意，像是人发黑的枯骨，被刻出了不同的纹理。却每一个都让人不寒而栗。林子扬一步步朝着殿里越来越深入，白皙的脸在深沉的黑暗下显得格外可怖，那幽深的眼睛夹杂着恨意，狠厉地望着前方，像是朝着林初而来。
　　悬浮在空中的林初眼皮颤了颤，哪怕是灵体也感受到了那洋溢着死亡气息的压抑。沉默了一瞬，还是道：“你也不必故弄玄虚让我看到这一幕，只需要把我传送回身体里，不需要这么快来找他。”
　　“您最好先正视自己的错误，虽然您只是伤害了您自己，可..”系统没有把话说完，颇有些气呼呼接着道：“算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宿主，我会将您的魂魄放进了原身身体。您有三十秒的时间决定是否留在这个身体里。若是留下，系统即刻为您定魂。”系统麻木回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初总觉得系统的话里，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那还需要说什么，自然要留..”林初不假思索道。只下一刻，眼前的视角一换，入目的是方才看到的那暗红色帷帐。只是这次的角度有些特别，若是细细来看，那那暗红的帷帐，和墨玉，像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带着灵力的纹路被一剑剑雕出了一层又一层，盖在自己的上方，恰似一口带着禁制的牢笼顶部。
　　与此同时，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张惨白到没精打采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漆黑如墨的青丝落在自己脖子上，带着一股没由来的湿软触感，瞬间袭向了林初的全身，像是一瞬间落入了冰冷的寒潭，让他动弹不得。下一刻，一只过于惨白的手抚上了自己细弱的脖子，一寸一寸地向上而去。
　　那让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一双阴翳的眼睛仔细端详着他，突然，猩红的唇勾起了个极为嘲弄的笑。像是一只冰凉的蛇，朝他吐了口红色的信子。
　　“系统，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哪？”林初这才后知后觉，惊恐问道。
　　“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没了屏幕，系统在他脑海里道：“当年您利索横死，他被您困在混沌界，只能爆了内丹才能出来。刚出来，门外铺天盖地都是您曾经陷害他的传言。且因为这些事情太多详细，有板有眼。他一时受不了就疯了，怒杀魔界三千魔众后，彻底入了魔，许是脑子不清了，自己也相信了曾经的传闻，并且对您保持了百年的恨意。”
　　【所以您的尸体被他好好地珍藏在了这宫殿里，他日日看着你的脸，就等着你醒来，好找您报仇。】
　　“现在，宿主，您还是先接受制裁吧！”
　　伴随着系统机械的声音，面前那静若明渊的眼神隐隐一动，林初发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抱起，越发地靠近那张惨白的脸，直到林子扬的鼻尖蹭在自己无一丝温度的脸颊上。一声呢喃呓语在耳边响起，有如鬼魅一般。“林初，你最好不要醒。否则..”
　　【回魂定神的准备已做好，宿主五秒钟后将自动跳转到回魂状态。五、四、三..】系统在林初的意识里无情道。


第3章 耗材与闰土（捉虫）
　　不用质疑，您就是那最新一批弄来的耗材！
　　“等等！”身体里，林初的意识打了个激灵，颤声拒绝系统。
　　“一！您怎么不睁眼？宿主？”系统催促道。
　　林初：“..”我现在还敢睁吗？
　　“报仇就报仇，为何他要离我这么近？”林初回过神在意识里问道。
　　【您当初神魂俱灭，多亏他将您放在前任魔尊的养生法器——玄天冰棺里，这才养出不腐的全尸出来。宿主，这冰棺可保修为不灭，尸身不腐，亦有定神之效用。】
　　“所以，这才是我一直没有入土为安的真相？”林初下意识屏着呼吸，他被林子扬托起了身子，被迫边体验着和林子初那近在咫尺的距离，边绝望道：“他甚至恨我到，连我的尸体都不愿意放过！”
　　系统：“您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宿主，时间已经过了，您赶紧睁眼吧。”
　　“系统，我发现你是故意的。”林初那飘虚的灵体撇过脸幽幽道。
　　【不，只是搭载了情感模式的我，有一种非常浓烈的感情，想要化身成为那奔腾活跃在瓜地里，喜滋滋吃瓜的猹。】
　　“你想吃瓜的时候，也应该知道，有个人的名字叫闰土。他专门刺猹！”林初不虞道。
　　“这不重要，宿主您回魂的程序已然激活，三分钟后系统将自动撤去灵魂保护屏障，暴露您的气息。”系统毫不留情地继续补刀道。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急，我们可以稍微从长计议一番。我刚想了一下，前尘旧事当断则断，不需要太过执着是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们可以考虑重新换一个身体。”林初下意识地连魂魄的眼睛都闭得死紧。哪怕知道只要自己的魂魄不操纵身体，林子扬便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那令人窒息的五感却是真的。他能感觉到林子扬那轻淡的呼吸都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股湿软的水意，比自己的尸体还要冰凉的手一点一点触碰过自己的五官，有如缠上自己的蛇。
　　从来都没有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林初都要崩溃了，尤其是自己可以清晰感受到林子扬那对自己的满腔恨意。
　　“不能从长计议了。”系统无情道。【您方才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系统的提议，系统已经默认您选择了这具身体。现在除了醒来，没有别的办法。】
　　林初：“..”
　　“怪我，鲁莽了。”林初反省道。不知道呆怔了多久，才道：“他看起来，真的很恨我呢。怎么会这样呢。”
　　“所以我说，您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明确。”系统道。【做了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刺激到别人发疯吗，还指望别人放过你。】
　　【不过换个角度，他甚至还对你记忆犹新，愿意日日看着你。只要您能想办法洗白自己，和他冰释前嫌，那他自然对您言听计从，到时候您和这个世界都将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林初：“我谢您八辈祖宗！但是我有洁癖和社恐。”
　　【宿主，您如此粗鲁地骂人，一点都不优雅。您只剩下一分半钟的时间挣扎。】
　　林初:“..”
　　“我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醒来。”林初绷着脸，严肃道。【否则你只能看到我被他撕成碎片。】
　　【路是您自己选的。除非您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否则系统不会再过多地在您身上耗费能量。毕竟，您若是没有用，直接抹杀您和让他杀了您，对系统来说是一样的。】
　　“胡闹！”林初感知着林子扬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连着灵魂都颤了颤，索性豁出去了，硬着头皮闭眼，咬牙道：“我能让他爱上我。”
　　【只要你别让我回去原本的身体。您也知道我监督了他十几年，作为最了解他的人，自然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人！你这次放过我，我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攻略他！只要攻略他之后，何愁他不为爱洗心革面？】
　　系统：“可您刚才还毫无头绪！”
　　林初：“我急中生智了！”
　　系统：“我该信你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我又跑不了！”林初操纵自己的魂魄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离林子扬远一点，才紧张道：“现在，立刻马上，让我的魂魄离开！至少不是在这里。”
　　“没时间了。”虚空黑暗里，系统看着那在瞬间归零的时间计时器一怔。
　　“加油，苟一苟！”林初的心蹦到嗓子眼，只觉得有一瞬魂魄猛地一沉，急迫道。
　　..
　　森然的殿宇里，林子扬出神望着百年来动都不动的尸体。耐心细致地检查完后，他才放下林初，和他一起并躺在这玄天冰棺里。百年来，他一直陷在迷惘与魔魇里，唯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闭上眼睛。毕竟，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已然是最坏的结局了。
　　百年的日夜，林子扬每天都在心里为林初设想一个再见他时，让他生不如死的惩罚。
　　却还是忍不住设想，要是林初真的回来后，见到如今这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感觉，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加油，苟一苟。”一声清渺的声音，犹如玉振金声，回荡在林子扬的耳边。哪怕隔了百年，也能让林子扬一瞬间辨认出来。
　　林子扬猛地坐了起来，望向方才自己躺着的玉棺。棺里的尸体仍旧纹丝不动，尸体主人精致的脸安静得有如当空皓月，永远那么完美无瑕。哪怕是曾经在自己面前散尽修为的时候，也像现在这般，无一丝波澜，不惹半分俗世尘埃。
　　屋内寂寂，寂静到方才那突兀的声响像是幻觉。林子扬愣了半晌，那惨白的脸上，终是浮起一丝悲哀的笑。
　　“林初，你可真狠。”林子扬重新闭上那双绝望的眸子，喃喃道。
　　..
　　周围全是压抑着的哭哭啼啼的声音，林初睁开眼后终于没看到那暗红压抑的帷帐后才舒了口气。
　　系统的机械音沉闷道：“我还是对你心太软。”
　　“我也很不容易，为了回来，我甚至捡了别人用过的身体。”林初呼吸了好几次，才从已经到了别人身体里的心里预设中解脱出来，强自镇定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方才您虽然和原身已绑定，但系统为您保留了附身权。这屋里有一个刚被吓死的尸体，趁他还热乎我送您进去的。”系统继续道：“也比较符合您的需求。请宿主信守承诺，在您的魂魄被迫回到自己原身身体之前，好好攻略他。您进步的每一步，将是系统获取能量的途径！”
　　【什么时候被迫回去？】
　　【无不可控力影响的话，可以维持一年零三天又七个时辰。】
　　“哦，足够了。”林初眯了眯眼睛，静静道：“现在在哪？”
　　【林子扬的后宫，确切地说，是林子扬的后宫海选现场。您要附身的身体是一只修为低微的小魅妖，唯一的特色是可以幻化人形。】
　　“后宫，海选？”林初挑了挑眉，打量着四周，不动声色道：“他已经玩那么花了吗？”
　　不过在看到高台之上的那一刻，他便蓦地顿住了。
　　高台之上坐了好几个人，无一例外地一身素净白衣。一头青丝被青色竹节一般的簪子簪住。脸上个个精致，却似乎都格外地雷同。
　　最中间的那位尤其出彩，精致的脸被阳光一照，有如珠色生光，唇边挂着的那礼貌又疏离的笑容，不多不少，正好三分。唯独那双眼睛没什么精神，像是睥睨着下方，慢悠悠道：“你们不过是魔界最低贱的魔种，贱命一条罢了，能去侍奉魔尊是你们的福气。哭什么哭？”
　　林初方才才还了魂的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待到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才在意识里问幽幽道：“他们是不是长得有点眼熟？”
　　“恭喜您，终于意识到了。”系统冷哼一声，缓缓道：“不止他，这整个后宫里，模仿的都是您！”
　　【林子扬将他们养在后宫里，按相似度宠爱。每每恨你的时候，就召见一个，一个不顺心就放进冰狱慢慢折磨，等心满意足地亲眼看到他们的痛苦后，再扔出来。】
　　【因着冰狱苦寒，只有修为高深的才会有出来的机会，等待下一次被召见摧残。这样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用过一次之后便被扔进冰狱的一次性耗材。】
　　「所以..」林初艰难咽了口口水，抬了抬自己手脚上沉重的铁链，轻轻道：【我..】；
　　【不用质疑，您就是那最新一批弄来的耗材！】
　　林初：“..”


第4章 掉马
　　您在暴露身份！
　　【所以其实我刚才是非常质疑您的宿主。您简直活成了林子扬最恨的样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让林子扬爱上您？】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林初淡定道：“单冲着林子扬对我恨之入骨的浓烈情感，你也不该这么质疑我。”
　　..
　　高台上坐着的皆是最像林初的男宠。他们对模仿当年的云尽仙尊林初一事简直是又爱又恨。爱得是，因为那个人，自己才能扶摇直上，拥有如今这样的地位。可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须得日日在这深宫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地位权势是好东西，坏就坏在你不知道他们和意外到底哪一个先来。
　　想到那些因为去侍奉魔尊而再也没回来过的先辈们，进了魔宫的男宠们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还有多少命享受这一切。
　　所以久而久之，已然有了一定地位的魔君们，自然会想办法尽可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延长自己得宠的时间。最好的办法便是，作为云尽仙尊的替身，用自己为模板，去替魔尊海选出一批批比自己稍逊色的其他人。选出来的人，越不过自己去便不会受魔尊青睐，更让自己避免了经常在魔尊眼前晃荡，被魔尊厌弃的可能。毕竟只要魔尊一日想不起他们，他们便在这魔宫里地位卓然。
　　方才说话的青竹地位最高，全是因为他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当年的云尽仙尊林初，据说相似到连着魔尊本人都会愣神一瞬。
　　此刻他正坐在首位，一边板着自己那完美无缺的笑，再次逡巡着底下那些，被精心选出来，即将替自己送死的耗材们。
　　目光触及到林初的时候，那勾着的唇歪了歪，指着他眼里发狠问道：“那个是怎么混进来的？那张脸，哪里和我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林初：“..”
　　“魔君息怒，小的是魅妖，无论自己长什么样子，总能幻化成别人的。”林初这才抬了眼睛，想象着自己曾经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朝他道。
　　那一抹笑恰到好处，透着股疏离又极有礼貌，配上林初故意幻化出来的脸，简直比冰棺里躺着的尸体还要生动。
　　高台上有幸见过那位尸体的，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林初却只是漾着笑，并不多说话。
　　青竹的脸色变了变，打量了好一会儿林初，才偷偷在袖子里捏着拳头，高声淡定道：“像倒是像极了。可魔尊极为憎恶那位，并不喜欢别人顶着那位的脸笑。”
　　“啊？竟然是这样？”林初面上了然的样子，利索撤了幻术。立马变成了风格截然不同的一张脸，低眉顺眼地装作惶恐样子道：“只是小的不才，只对照着魔君们的风姿学了这一个样子。其他表情，就是想装，也装不出来的。”
　　青竹看到林初撤了幻术的样子却是心里一喜，暗道这个小魅妖天赋惊人却到底是不够聪明。进了宫还敢露出自己和那位迥异的样子，多少不够专业。方才自己还把他当竞争对手，实在是多虑。
　　想到这里，那笑容里多了一分殷切，青竹灼灼望着林初，温声道：“这倒是无碍，你是个魅妖，只方才那一个样子便足够让魔尊对你青眼相加了。只要去侍奉的时候，苦着脸一些，魔尊定然会宠幸你。到时候，你便能和我们一样了。”
　　“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晚就你去侍奉吧？”
　　“真的吗？”林初抬起头来，欣喜问道。
　　“在这魔宫里，我的地位最高，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青竹保持着自己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道。
　　这个小魅妖天资不凡，只进来一天便将云尽仙尊的笑容学成了那个样子。若是再待几天，取代自己指日可待。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苦着脸去侍奉。
　　魔尊最是讨厌和云尽仙尊不像的人靠近自己。
　　到时候，省了自己一次折磨，也能将他处之而后快了。
　　玉碎宫里晦暗无比，林初越往里走，才越觉得心悸。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暗红的帷帐外再无别的陈设。直走到底，才看到一个硕大的冰棺，被吊在中央，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
　　能这么快进来，得于方才林初的毛遂自荐。看得出来，侍奉林子扬是一个让人纠结万分的活计。
　　林初木着脸走近，不理会进来之前青竹让他站着等林子扬醒来的嘱咐，兀自寻了柱子旁，解开自己身上穿的白衣，席地坐下了。
　　“我刚才才想到，您想要进来是一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让您进来？”系统这才在他脑中出声问道。【即便这不是一个好活，可富贵险中求，他们已然是活下来的佼佼者了，为何愿意让您分一杯羹？】
　　“谁说他们想让我分一杯羹了？”林初这才睁开了眼睛，跟系统道：“他们是让我来送死的。”
　　“林子扬现在成了硬茬，这小魅妖又修为低弱，不管像不像当年的我，这个时候进来，都是凶多吉少。”林初凉凉道：“简单来说，他们是想趁着我不耐造的时候，将威胁他们地位的人扼杀在摇篮里。”
　　【那您还这么欢喜地应承下来？】
　　林初旁若无人地笑笑，思忖跟系统道：“林子扬恨我恨得如此清新脱俗，这幅身体来之不易，我若是不进来尽快动手攻略他，岂不是浪费了他的好意了？”
　　“你知道攻略林子扬从哪里开始吗？”林初灼灼道：“从变成林初开始。”
　　..
　　一股阴冷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少年身上，像是在脊背上爬上的一条蛇。躺在地上的少年不安地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要避开什么，却在想要动作的时候一个激灵，随后蜷缩着身子僵在原地，宛如一条咸鱼一般，似乎格外可怜。
　　白衣早被自己铺在地上弄皱了，周围渗着让人抵御不住的寒意，那孱弱少年却似有不得不在这里的苦衷一般，不能离开，只能努力平稳着鼻息，颤着眼皮强迫自己在地上安眠。
　　系统：“可不要说我没有提醒您哦，若是再磨磨蹭蹭的，您可能直接就被扔进冰狱了。”
　　“不要急，我心里有数。”林初继续阖着眸，扮演着柔弱无骨的漂亮小白花，期待着吸引到嗜血残忍的魔尊注意力的时刻。
　　「咯吱」一声，冰棺终于传来一声极为小声的轻响。
　　地上的少年这才装作懵懂地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朝着上空的冰棺望去。
　　冰棺上，一人半趴在那里，只露了半个身子，如瀑的黑发垂散下来，幽深的眼里一派冷漠死寂，更加映衬着那口唇猩红又明艳，带着股美艳的危险，像是从棺材里刚爬出来的一只索命厉鬼。
　　少年看着眼前的景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嗫嚅着唇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是目光一肃，先低头掸了掸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
　　这才将视线直落在冰棺上，那水润的嘴唇略微向下撇着，微微皱起漂亮的眉，才一身正气又疏离道：“衣冠不整趴在别人棺材上，你不冷吗？”
　　冰棺上，林子扬那双幽深的眼瞳里骤然升起光亮，灼热的眼神让那惨白的脸都生动了几分，猩红的唇角向上扬起，露着白牙，森然狞笑道：“林初！”
　　系统：“？？”【您在暴露身份！】


第5章 熟吗
　　魔尊，我们熟吗？
　　下一刻，黑袍翻飞，少年的身体被凭空拽上空中，一双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凌空攥着他那纤细的脖子，将他的身体慢慢浮起。
　　「咯吱、咯吱」少年的身体发出被挤压的响声，方才还肃然的神情猛地溃散，那小魅妖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下一刻，他惊恐地望着林子扬，只看到他慢慢站起来，只动了动手指，自己便凌空朝他飘过。
　　“魔尊饶命。”空中被提起的少年抖颤着声音求饶道。
　　清脆的嗓音让林子扬一顿，那狭长的眼眸轻轻眯着，眼尾迤逦向上，带着一股势要将人撕碎的快意，顿了一瞬，才咬牙恨道：“林初，你也会求饶？”
　　“魔尊饶命，小的不是云尽仙尊。”林初心无波澜地佯装成个怕事的小魅妖，那声音几欲抖成筛子，绝望哀泣道。
　　“你又骗我。林初，你又骗我。”林子扬喃喃道，眼里闪过嗜血的疯狂，手指凌空缓缓攥紧。
　　少年逐渐喘不过气来，那因为窒息而憋红的脸，伴着那「咯吱」声，挂上了极致的痛苦，开始慢慢由红转青。
　　那双白皙的手，一点点接近已然如同破布娃娃般无力垂下的少年，林子扬嘴角勾着的笑意放大，随即越来越扭曲。
　　“没，没有，骗魔尊！”少年的嘴里绝望地轻吐出最后一句话，眼睛一翻，利索地歪了脖子。
　　片刻后，被系统覆盖了一层保护的林初，漂浮在一旁，面无表情。【感谢！】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起起伏伏，机械的声音断断续续惊叫着，像极了线路故障的电子老母鸡。反而是林初，不顾自己虚弱的状态，在脑海里淡定道：“系统，正常一点，我已经出来了！”
　　“不谢！”系统在林初魂魄出来后才恢复正常，知道刚才自己也连带着被掐得差点断了信号，颇有些幽怨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林初点点头，并没有多与系统客气什么。
　　被人活活掐到昏厥的感觉并不好受，哪怕现在脱离了身体也还是有脖子哽住的感觉。可见林子扬到底是有多恨自己，能在只在自己说了一句话的情况下，就毫不犹豫地下死手。再在心里感叹了自己没有在原本身体里醒来的明智之举，林初等林子扬看清了那小魅妖的脸，这才继续回去演戏。
　　那冰凉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已经斑驳却柔软的脖子，可那垂着的脸却过于陌生。林子扬蓦然一怔，眼里瞳孔一缩，下一刻却是下意识缩了手，待到「咚」地一声，少年那下垂的身子磕到了冰棺一角，挂在那里，林子扬才回过神来。
　　黑袍裹着的身子稳了稳，林子扬轻轻凑了上去，望着那截然不同的脸，颤抖着猩红的唇，惊慌的神色一闪而过。下一刻才冷着眸，一把拍在少年的脸上，淡漠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装神弄鬼？”
　　方才被掐到差点直接咽气的少年拧着眉，这才慢悠悠地醒来望了他一眼，失去血色的唇虚弱地一张一翕，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子扬的眉头紧了紧，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耳朵凑了上去，听到那少年气若游丝，小声道：“别碰我，我有洁癖..”
　　“林初！果然是你！”林子扬怒吼一声，再次擒住少年的肩膀狠狠摇着，咬牙望着他几近目眦尽裂。
　　“啊！”少年叫得比他声音还大，湿漉漉的眼里占满了害怕，瑟瑟发抖道：“魔尊饶命，云尽仙尊风采，我一个魅妖怎么及得上！小的真不是云尽仙尊。”
　　害怕求饶的话里似乎带着的哭腔，和林初的刚才的样子不说差别很大，简直完全不同。这幅作态又让林子扬一顿，生了一半的怒意硬生生停滞在那里，拧着眉毛，憋屈地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那眼神如刀，可到真的扎在少年身上的时候，才意识到扎错了人。林子扬只能袖子一甩，将他抛下去，不断喘着粗气，平复了良久，才不甘承认道：“你说得对！”
　　“他见到林初会崩溃，您这样反复捉弄他，频繁在作死的边缘蹦迪。他会不会重新被你搞疯？”系统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操作，只已经阻止不了了，只能摆烂麻木问道。
　　「无妨」林初跃跃欲试道。【我会把握好度，让他在崩溃边缘的时候，把他拉回来的！】
　　“用了别人的身子便可以为所欲为是吗？”系统沉重道：“宿主，您这是在玩火！”
　　“平平无奇的小魅妖，用什么吸引堂堂魔尊的注意力？还不是只能剑走偏锋？”林初静静道：“不要激动，继续看我表演。以他的天资，我再用林初的口气说第三句，便足够了！”
　　“你给我起来！”林子扬将人抛了下去又不甘心，自己也从冰棺上飞了下来，那剑眉低低下压着，红唇紧抿到连血色都褪去了几分，目之所及，眼里的森然凉意似能冰封千里，带着恨意与复杂一步步向着林初走去。“你到底是不是林初？”
　　林初依言踉跄着站起来，歪着头看他。百年未见，少年确实变化极大，若不是那出类拔萃的五官无多大变化，林初只怕连多打量一眼都觉多余。只是，这人现在却对自己恨之入骨，简直不可思议。
　　小魅妖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淡定疏离的笑，林初靠在柱子上，低低咳了一声，才朝他道：“是不是林初，与你何干？魔尊，我们熟吗？”
　　说罢，再不去看林子扬脸上的神色，以手成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利落砍去。
　　下一瞬，身子一软，「扑通」一声，恰好晕在自己垫好的衣服上。


第6章 冷吗（捉虫）
　　本尊压根不冷！
　　“就这？”系统有些无力吐槽。
　　【就这。】
　　【结束了？】
　　“结束了。”林初仰躺在小魅妖的尸身上，保持着小魅妖气若游丝的状态，一派轻松道。
　　“宿主，实不相瞒，我不理解。”系统冷漠道：“您除了嚣张地惹他一肚子气外。这番操作还有什么用途？”
　　“系统，你没有抓住我刚才的精髓。”林初静静道。
　　【精髓是作死吗？】
　　林初不以为意解释道：“是这个小魅妖展现了自己的利用价值。那就是极像林初。”
　　系统：“..”【可您刚才现身了，就不怕他把您弄死了吗？】
　　“那么多人都是林初的替身，为何偏偏杀掉小魅妖？”林初不以为意冷淡道。
　　【您不一样，您刚才一举一动皆是林初的样子！简直就是林初！】
　　“这里躺着林初的尸体，旁边的是林初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人。周围含有林初的元素太多了，我又是个八字极轻的小魅妖，甫一进这玉碎宫，便被残存的林初的意念魇住了不可以吗？”林初胸有成竹道。【我刚表演的时候，他已然发现了，林初只是间歇性存在的，以往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只要他敢问，我便敢这么答！】
　　系统：“..”【这也可以？】
　　“这当然只是开始。”林初沉沉道。
　　..
　　惊变来得太快，林子扬望着突如其来躺在地上的少年，怔忪片刻才醒过神来。却是黑袍一挥，转身离去，刻意不去看那少年，反而坐在殿中高位上，面色阴沉地朝那冰棺望去。
　　一望便是良久，久到林初都觉得那冰冷的地板硌得慌，嘱咐系统将他提溜出来，小心翼翼地透口气。
　　空旷的玉碎宫里，不知多久后传来脚步声。青竹将殿中景象尽收眼底，低头含蓄笑笑，却在下一刻，摆出一副疏离清冷的样子，轻问道：“尊上可对今日侍奉的魅妖满意？”
　　“你不是从头看到了尾？我满不满意，你不知道吗？”林子扬脸上并无一丝笑意，手撑着自己的头，淡望了青竹一眼，马上又将眼神瞥开。
　　“小小魅妖，装疯卖傻忤逆魔尊，难登大雅之堂。尊上，他如此罔顾您的面子，实在其心可诛。”青竹的脸竭力绷成风轻云淡的样子，却是抖颤着心将这句话说完。
　　他本出自一个籍籍无名的世族之家，在林子扬堕入魔界后，靠着先祖百年前无意采到那位身姿的一块幻影石才在这里站稳脚跟。正是因为他有幸看过那位的真实样子，才得以将云尽仙尊模仿得细致入微，因而在这偌大魔殿里独得宠爱，压众人一头。
　　可也正是因为自己看过那位的风姿，青竹才知道，今日那位小魅妖的简单一笑是多么的像。那是自己偷偷对着镜子苦心练习也无法到达的浑然天成的境界。偏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魅妖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若是不能在他修为尚不能抵御冰狱的时候将他除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地位取而代之。这也是为何今日自己会斗胆偷偷跟进来。
　　只是果然见到魔尊为这个小魅妖失神的样子，实在是心有不甘。
　　林子扬没有立即应他，反而是将那冰冷的眸子转向了他，轻喃道：“是吗？你想让他死？”
　　那张对着他的脸上似是游移着一抹笑，那笑意在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泛着凉意，显得格外残忍。
　　青竹望着那笑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片刻间便意会到了林子扬是什么意思。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捏着，却还是妥协地言不由衷道：“可他实在是太像了，要是直接死了，倒也太便宜了。不如您饶他一命，让他将功补过，去侍奉您吧？”
　　本就空寂的玉碎宫里没了声响，青竹站在原地，惴惴不安地望着林子扬，等着他发落。心里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若是自己不多提一嘴，也不至于自己主动让魔尊将他留下侍奉。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在本尊魔宫里这么久，见惯了和他相似的人，可发觉他和你们有什么区别？”林子扬没有回复他，却是指了指地上的林初，凉凉问道。
　　“是他，神情太像吗？”青竹努力端着嘴角的笑意，恭敬回道。
　　“不。是本尊踏入修仙之道已百年有余，却罕见有人问本尊，冷不冷。”
　　青竹：“……”“属下日后一定时刻记得对尊上嘘寒问暖。”青竹恍然醒悟，垂首殷勤道。
　　“你？你配吗？”林初轻嗤一声，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冷峻的目光打量着沉沉昏过去的林初，讥讽道：“本尊压根不冷！”
　　“只是，他一问，本尊才发觉，你们学了他百年，也没有半分长进的地方。”林子扬淡淡道：“你们一点也不像他。”
　　“是。”青竹垂着眸，眼里闪过一丝不甘，还是道：“属下这就安排他入住魔宫，日后多向他指教。”
　　“不用了。”林子扬却是罕见地笑了笑，似乎要将那一直躺在地上的人盯出一个洞来，灼灼道：“给他在这玉碎宫里安排个房间。”
　　..
　　「叮」的一声，随着林子扬的话音落下，系统能量到账的声音在林初的识海里久久回荡，震得他那飘忽的灵体都抖了抖。
　　“为什么我也能听到这个声音。”林初皱眉问道。
　　“让您和我一起感受一下，这令人激动的时刻。”系统叹了口气，才幽幽道：“毕竟，您离开灵荒百年后，我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令人振奋的声音了。入不敷出到都不记得获得能量的充盈感觉了。”
　　“大可不必。”林初淡漠道：“让林子扬迷途知返的任务任重道远，我不喜欢半场开香槟。”
　　“哦。”系统机械应了一声沉沉道。【可是最起码已经迈出了一步不是吗？前路漫漫无定数，总要及时行乐的。】
　　【宿主，为何我察觉您并不高兴。】
　　“因为，我发现，我错付了。”林初低低叹了口气，沉吟道：“这一步，我看似成功了，似乎又没有成功。”
　　【为何这么说？】
　　“林子扬其实并未在我的表演中察觉到我与别人的不同。”林初怅惘道：“他觉得我像林初，只是因为我问他，冷不冷。”
　　系统：【..】【然后呢？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作为一个修道者真的不会冷。”林初沉重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颓丧道：“而我却习惯性地礼貌问他了二十年。这是我当年作为穿越者，无法和他感同身受的失误！”
　　“往事已不可追，您不必介怀。”系统这才怔了怔，轻叹道：“最起码，这句看似脑残的日常问候，在这个时候不仅救了您一命，还给了您打开了一扇成功攻略林子扬的门不是吗？”
　　林初：“..”


第7章 高处
　　我难道没有一跃成为这魔宫里最大的黑马吗？
　　沉沉的夜笼罩在碎玉宫，青竹早已经识趣退下，林子扬却宛如入定一般坐在高位上，因着那句「你冷吗」闭眼沉思，孤灯流溢下，往昔如梦。
　　门外的雪如鹅毛满天，半大的孩子跪在雪地里，连着棉衣都被人硬生生褪下，生生冻得脸色青灰。门里是红锦地衣，莺歌燕舞，取暖的火盆将屋子的窗扉都映得通红，丝竹和歌女的声音仿佛从那紧闭的门里流泻出来，落在林子扬的耳朵里却是显得飘渺又遥远。
　　峄城陈家钟鸣鼎食，赫赫有名。当然养得起一个孩子，可谁都知道那半大的孩子是个怪物。
　　林子扬知道自己冻不死，这样的折磨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起初，那位后娘还会顾及门外的名声，只用些不入流却隐秘的伎俩。在发现自己寒冬腊月夜掉进池里也无事之后，便开始变本加厉的磋磨自己。到了后来，连着自己那位惯常对他不管不问的爹也开始厌恶自己。
　　从他跟前经过的下人们来去匆匆，极少在他身边停留，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即便有人想要怜悯他，也做不了什么。
　　雪地里，跪在门外林子扬狠狠瞪着那被映照得通红的屋子，冻得乌青的手一拳捶在坚硬的雪地里。雪下的石板骤然开裂，尖锐的疼带着林子扬的鲜血里仅有的热意将地面的雪化成肮脏泥泞的一滩。
　　不知道多久，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在了雪里。身上又冷又疼，意识却格外清晰了起来，他听得见他爹肆意放荡的笑，听得见他那后娘谄媚的讨好。屋里宾主尽欢，声音带着他渴望着的热意，却从未为他沾上半点温暖。
　　“果然不是一般的可怜，被生下来遭如此苛待，他们就不怕报应吗？”靴子挤压厚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有一个清渺的声音停在自己面前。
　　一件厚厚的皮裘罩在自己的身上，暖烘烘的一团热流涌向了自己的四肢百骇，让自己下意识地蜷成一团。林子扬只记得自己迷蒙着眼睛，望着那人一袭白衣，举着剑，毅然朝那红艳明亮的屋子里走去。
　　然后是嘈杂慌乱的惊叫声，厚实的房顶被人直直削去，那个被称为自己爹的人狐裘锦衣被剥掉，像自己一样衣不蔽体地跪在地上。朝白衣人拼命地磕着头。
　　漫天的雪熄灭了火热的炭盆，屋里的人抖抖嗖嗖，没一会儿便和他一样，让大雪覆盖了满身。白衣人这才转身出了屋子，由着他的爹娘在那没了房顶的屋下哭天抢地，任凭挣扎着也离不开那屋子半步，在料峭的风雪里，逐渐没了声息，冻成了模糊的一团。
　　那人重新折了回来，白衣随风飘荡，落在自己眼前。“爹不亲娘不爱，你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可想随我踏上修仙一途，抛却凡尘俗世。站在这天道之巅，再不受人欺负。我数三声，你不应，我便当你默认了。”
　　“一二三！”白衣人数得极快，生怕自己不答应。
　　林子扬却知道，当时的自己，在费力地张着唇，无声地说：“愿意。”
　　通往仙路的冰途三千里，比家门外的雪天还要冷。林子扬的手被洗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才被那人轻轻握住了一点。那人就这样拉着他，带他一起往前走去。满天的飞雪，比什么时候都难捱。在自己冻得瑟瑟的时候，手心上唯一的热意传遍全身，林子扬只记得在那白茫茫一片里，有人轻问他：“小孩，你冷吗？”
　　林子扬沉思了良久才垂下头来，白到几近透明的掌心微动，似是随着心在轻轻颤抖。像是又继续走在那仿佛无尽的雪原上，有人云淡风轻的问他：“小孩，你冷吗？”
　　..
　　林初在地上躺了一夜，等林子扬离开后才「悠悠」转醒，利落甩了好几个清洁术后挑起了眉。【我难道没有一跃成为这魔宫里最大的黑马吗？为何连个声响都没有。】
　　“您是说为何没有人夹道欢迎您吗？”系统知趣地出声解惑道。【您的房间被林子扬安置在了他的寝宫里，可以算是直接登堂入室了，没有他的许可，没有人能进来。】
　　【宿主，您已经站到了他们无法仰望的顶峰，不过高处不胜寒，所以要是想要享受那众人奉承的热闹，还需要移步出去。】
　　“出去倒确实要出去，只却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制定下一步行动策略。”林初边抬步往外走，边一丝不苟道。【我们的目标是超度林子扬，拯救世界。在一群替身里崭露头角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人贵于名行，不能沉湎于这等被人奉承的低级趣味。】
　　系统：“..”可恶，被他装到了！:лf
　　“你准备怎么制定下一步的策略？在这魔宫，你举目无亲，即便想要做些什么，怕也信息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系统咳嗽了一声，才继续问道。
　　“那倒也不是。”林初沉吟了一声才道：“遍地都是竞争者，就总有人会自以为是地摆弄手段，为咱们创造机会。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玉碎宫外并无预想中的热闹，唯有各殿的魔君们虎视眈眈地站在门口。却是一言不发，等着林初说话。能在这豺狼遍地的魔宫里走动的人地位都不低，哪怕知道昨日的事情，想要对林初高看两眼，也不会主动过去贴脸。
　　“各位魔君在此迎我，秋平诚惶诚恐。”林初报了小魅妖的名字，说着诚惶诚恐，面上倒是一丝忐忑都无。泠泠的大眼睛望着他们，带着股无辜神色天真寒暄道。
　　“你能活着出来已然不一般。既然魔尊放过了你，我们自然会接受你。”领头的青竹率先开了口，面色淡淡道。一番话不偏不倚，带着股客气的疏离。
　　倒是说得林初心头一跳。【看看，来了。】
　　系统：“？？”
　　青竹无疑是在这群魔君里最有话语权的，向来端庄大方的人，对着有资质的魔君们说话，向来都是让人如沐春风。今日对这小魅妖如此客气，众人便有了底，知道这个小魅妖没什么威胁。
　　“左看右看都没什么特别的，和那位更是一丝相像的地方都无，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一位和他身形有几分相像的人首先忿忿不平道。
　　“魔尊这次根本就没让他进冰狱，下一次可就不一样了。看他还能猖狂多久！”
　　“就是..直接入住碎玉宫，除了离冰狱更近一些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吗？”
　　见青竹发了声，早就酸了的其他魔君们才敢叽叽喳喳。
　　系统：“..”【他们为何如此光明正大地诋毁你？】
　　“当你站在他们中间，和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和渴望的时候，这些话才叫诋毁。可如果换个角度，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是在为我提供信息吗？”林初心如止水道。
　　“再换个角度来说，宿主您的心态是真的好。”系统真挚道。
　　“谢谢夸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一种心境。”林初和系统交流着。边低垂着头，让中炫富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被众人欺负到惴惴不安，不敢说话的样子。
　　青竹将这一切收在眼底暗中勾了勾唇，待到那群人说得差不多了才悠然笑笑，给林初解围道：“秋平初来乍到，便进了玉碎宫自然是荣宠，诸位怎可如此奚落？”
　　一句话，似是定了音一般，将方才一直模糊的态度亮了出来。方才挖苦秋平的人听到青竹的话皆变了脸，噤了声意味不明地望着他们两人。聪明的自然知道自己方才被当了枪使，回过神来更是脸色一白，再看到前面的两个人，连着呼吸都轻了。
　　青竹倒是浑然不觉，兀自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朝林初道：“你是这里修为最浅的，若无法宝傍身，怕是不妥。这定魂盒有定魂之效，送给你再是好不过了，日后一起侍奉魔尊，可要互相照应。”
　　“看看，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多好！”林初在心里啧啧道。【他是已经肯定了我会荣宠不衰，在他们中间独占鳌头？想让我记恨上这些说风凉话的，替他清除异己？】
　　【这其实是对您的肯定。】
　　“那又如何，我平生最恨别人利用我。”林初跟系统冷漠道。
　　【看开点，这满目望去，谁不是居心叵测？宿主，你初来乍到，倒不至于处处树敌。】
　　【那也要先把最碍眼的那个还回去。】
　　林初在青竹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突然一怔，猛地抬起了头来，似是被惊醒了一般，全身抖颤着打了一个激灵。
　　又呆愣了一瞬，才后撤着对青竹展颜笑笑，没了方才对他们的无辜单纯，反而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孤傲和疏离。
　　林初不动神色地看着青竹递过来的法宝，沉默了一瞬，这才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咧着身子，微皱着眉接过青竹递来的法宝，温声道：“承蒙青竹魔君关心，方才，我有些被魇住了，没有注意到各位魔君说了什么。原来青竹魔君是招呼众人来迎接送见面礼的吗？”
　　话说得漂亮，身子却是僵硬又疏离的，全程不想和青竹有一丝一毫接触的样子，活像青竹是个不能沾的垃圾！
　　可不过一息之间，他的气质抖变，似是换了个人一般，由不得不让人相信现在的人和方才听着一番挖苦的人不是同一个。
　　青竹那含着笑意的脸上一僵，抽动着眼角眼睁睁地看着林初矜持地将手里的法宝拿走，再拿帕子包了好几层后才勉为其难地收进了怀里。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大！
　　只他还没回过神来林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面的人已然动了。
　　“秋平魔君，我们自然也是过来送见面礼的，以您的天资，定然能在这里风生水起，日后可要相互照应。”身在魔宫，危险重重，谁身上还没几个法宝。看到林初如此「平易近人」地既往不咎，还给了台阶下。不管是方才说话不说话的，都不吝惜地奉上自己的法宝，蜂拥而来。
　　只刚走了三步便被林初眼神制止了。一位聪明的望见林初那拧成了一团的眉，瞬间明了，使了自己的清洁术，将手里的法宝洗了好几遍才凌空递过去。
　　其他人眼睛一亮，没一会儿，所有被洗净了的法宝纷纷向着林初飞过去，带着一串缤纷的灵光，极为耀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不可能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个时辰后，林初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自己处在玉碎宫的房间，带着一群随着他飞舞的法宝。
　　林初到了桌子旁才叹了口气，方坐下来，周围的法宝便纷纷落在了地上。【这小魅妖的修为实在太差了，只是悬空几个法宝就有些力竭。】
　　“那个叫青竹的脸色和他的名字一样绿。您的被魔魇失忆梗，虽然简陋却惊艳了众人。用如此离谱的借口敷衍他，胜在态度足够嚣张，侮辱性极大！”系统毫不吝惜地奉承道。
　　“你觉得这个借口很离谱？”林初愣了愣，表情复杂道。
　　系统“..”【您没有自知之明吗？一个人被魔魇的条件太过苛刻，被一个已死百年，连魂魄都没的人魇住。那得多少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才可以！】
　　“那也比我死了百年后诈尸复活可信吧？”林初淡淡道：“虽然离谱，可只要有概率，就没人能置喙。况且我在林子扬的面前已然表演过一次被魔魇了，在这些男宠们面前再表演一次。只要我以后坚持不懈，三人成虎，哪怕他们觉得不可思议，日久天长，习惯了也就不会质疑了。”
　　“是吗？”系统毫无情绪地道。
　　“不是吗？”林初怔在那里，皱眉沉思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个叫青竹的，方才挑拨离间的手段并不高明。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对我满满的恶意，这不应该。”
　　“要么他没将我放在心上，觉得我必不可能撼动他的地位。要么，他觉得我死定了！”想到这里，林初突然抬起了头。望着这玉碎宫里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没由来的一股阴冷寒意笼在心头。
　　“后者。”系统笃定道。
　　“你知道什么？”林初挑了挑眉问道。
　　“我跟去看了看。”系统低调道。声音刚落，林初的脑海里便浮现出青竹屋内的画面。
　　“魔君，那只小魅妖今日可是风头无两，连玉碎宫都住进去了。您今日这般利用他，不怕他日后地位稳固后报复您？”内室里，青竹的奴仆边给青竹倒茶边问道。
　　“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青竹在自己屋里，终于卸下了那一副端着的疏离样子。用那精致的脸阴沉笑笑，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才道：“你以为玉碎宫是好地方？知道为什么尊上只在玉碎宫里才召见我们吗？是因为玉碎宫本身就是冰狱的一部分，踏进了那里，便是一只脚伸进了棺材。尊上对他起的是杀心，那只魅妖还以为自己得到的是荣宠！”
　　“可，您也说秋平将那位模仿得极像，尊上不是应该喜爱他吗？”奴仆听到青竹的话吃了一惊，继续问道。
　　“喜爱？连着我们模仿的对象他都恨之入骨，他凭什么喜爱我们？”青竹突然笑了一声，不屑道：“在这魔宫里的，皆是被养的替身罢了。越是像，便越是危险。”
　　“那只小魅妖还自作聪明，觉得自己装得足够像，便想要以假乱真，说什么自己被那位魇住了。却不知道，像那位的，有机会在这魔宫里享尽荣华，可若真是，哪怕和那位有半分联系，他就只能去死了。”青竹冷冷道。“看他能得意几天。”
　　林初：“……”【他完全没有信我哪怕半个字！】
　　【乐观一点。虽然他没有信您，可他局限在争宠的思维里，导致推理出来的结论完全错误！】
　　“他自己都不信我，却愿意相信，林子扬会被我糊弄住，把我当林初弄死！”林初震惊道。
　　“毕竟谁都知道林子扬现在的脑子不正常。病急乱投医，您已然成为了他的执念，不死不休。绝望的时候，他相信什么都不为过。更何况，您表现出来的神韵与气质，和以前毫无区别。”系统宽慰他道。【这也是对您演技的肯定。】
　　林初听了却是猛地一震，似是不忍心般乍然闭上了眼睛，颇有些自闭道:【经你提醒，我终于想到我的计划有什么破绽了。】
　　系统：“什么？”我提醒了吗？
　　“被魔魇的条件太过苛刻，而我演得又太逼真，林子扬还是个受不得刺激的疯子。不排除他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会宁愿相信我就是本人的可能。”林初仰着头严肃道。【若是那样，可就不妙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理解，您不是有马甲吗？】
　　【人都有偏向性，尤其是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他万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林初沉沉道。【我将在劫难逃！】
　　“也就是说他会罔顾一切您故意留下的线索，偏执地认为您就是复活了，来折磨您报仇？毕竟这是他一直希望的。”系统感叹道。【相当于误打误撞，套错了公式，却强行蒙出了正确答案！缘，果真妙不可言！宿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是您的宿命。这边建议您放弃挣扎，直接坦白呢。】
　　“不，我还能苟。”林初思索了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口气道：“先下手为强，他们还没有动手，我便还有机会。只要努力演下去，让林子扬相信我真的只是只被魇住了的小魅妖，与林初毫无关系，我就还能活。”
　　“想法很好，问题是，说服自己很容易，说服别人很难。您该怎么在林扬心理倾向下，证明自己不是林初呢？”系统不失时机地提醒道。
　　“这个，问题不大。”林初望着这屋子镇定道。
　　..
　　清风崖，一个干净的院子低调地落在崖下。看似朴素，曾经却被刻下了无数避尘术的龟毛台阶，早就随着主人的身死术消而青苔遍地。千里迢迢赶来，本就没什么表情的林子扬看到那重新长出来的青苔，面色缓缓凝下。下意识将院子里多余的杂草清扫一空，才白着脸往里走去。
　　经过岁月洗礼的房间，罕见没有什么变化。若是林初来到这里便会惊异，这个完全以他喜好所布置的房间，以他离去之后的样子，保持了百年之姿。
　　除了屋内，纤尘不染的桌子中间，方正摆着的已灭了百年的落魂灯。
　　术消灯灭，身死魂断。这间屋子，有如林子扬这百年来的每一次一般，没有一个细节有林初归来过后的迹象。
　　屋里一如既往地寂静，林子扬寥寥站在这间屋子里，沉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才俯下身子，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张有几道划痕的桌面，终是执起了那柄早就干涸了的落魂灯。
　　散落的长发垂在自己带着淡青色血管的白皙手背上，和那木头的纹路一样，带着股苍寂的寥落。
　　有的人有如唯只出现一次的青空白鸟，自以为从云端飒然划过，不惊落哪怕一片叶子。却不知道，给别人带来的，是在他离开后，那怎么填都填不满的空虚空白。
　　..
　　【我本来想从和以往习惯相悖的细节入手，给林子扬营造出一个和以往风格迥异的氛围。潜移默化地打消对我的怀疑。】
　　“但其实，我并没有多少发挥空间，因为林子扬也意识到了。”林初在徒步逛遍了整个玉碎宫后感叹道。
　　【什么？】
　　【整个玉碎宫都发昏发暗，光线不好，因为林子扬知道我不介意乌漆嘛黑，也不介意明净亮堂，唯独不喜欢这种晦暗不明的感觉，因为这样显脏。】
　　【这，偶然的概率更大一些吧。他是个魔尊，总要符合些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份。】
　　“我喜白不喜黑，他便一身黑衣；我不喜衣冠不整，他便散着头发；我不喜欢跟人接触，他便日日和我的尸体眠宿在一起！”林初深吸口气，又长长吐出来道：“一件事情是偶然，可件件事情，他必然是故意的。故意气我！”
　　系统：“..”【您命都要保不住了，即便他是故意的，又如何？您能拿他怎么办呢？】
　　“我不能拿他怎么办。”林初叹了口气道：“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其实我不喜欢的风格有很多种。在我能保住命的范围内，我得教他做人！”林初冷哼一声道。
　　..
　　“玉碎宫是尊上的住所，一应安排百年未变。秋平魔君想要改变这宫里的一应布置，若是问本君，本君倒不好说。”青竹深吸了口气，端坐在那里，耐心朝着林初虚与委蛇道。
　　“尊上允我住在玉碎宫，便是让我把玉碎宫当家。我也是突发奇想，想要装扮这玉碎宫一番，为尊上尽一份绵薄之力。不过这玉碎宫既然百年未变过，那倒是不好唐突了。此事就算了吧。”林初装模作样叹了一声才起了身，早已换上了替身专用的一袭白衣。不客气地朝着青竹掸了掸宽大的袖子，恹恹道。
　　“慢着！”青竹望着那几欲掸在自己脸上的袖子僵了脸。猛地深吸口气才勉强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挤出个笑脸，妥帖道：“别人做的话，叫做唐突。可秋平魔君而今正是尊上心暔渢尖上的人儿，若是您的话，尊上定然舍不得怪罪。指不定对您这一片好意欢喜极了。”青竹饱含深意地望着林初，掩盖住眼底的一片森然，伪善道。
　　“青竹魔君的意思是，我可以做？”林初歪着头，装作天真的样子，欣喜道。
　　“那是自然。”
　　青竹脸上的笑意差点兜不住，待到林初施施然走了才一手拍在桌子上，狰狞着脸，恨恨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看你还能蹦跶到几时！”
　　“看吧，我就说，他会很乐意劝我去做的。”林初面无表情地将袖子里的记影石拿出来，淡漠地收进去。【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石头还是他们送给我的。】
　　“胜在出其不意。”系统沉沉道。【他怎么会想到，你会拿着记影石去套路他，拉他上船？】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林初淡然道：“都要教林子扬做人了，多教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
　　林子扬紧紧捏着林初的落魂灯从九天之上落下。那捏着灯柄的手隐隐泛着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露出一抹迟疑。
　　林初活的时候都孑然一身。当日又死得干脆，已经百年未现于人前，连个梦都没有给人托过。林子扬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胡言乱语的小魅妖自乱心神，竟然亲自去拿了林初已经灭了百年的落魂灯来检测。
　　可，那小魅妖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只有林初会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介意自己衣冠不整，只有林初会问自己一个大乘期的修士冷不冷，只有林初会在死前还执着于自己的洁癖，也只有林初会风轻云淡，不屑一顾地说和自己不熟..
　　可能是的吧，即便不是他的魂魄归来，不过是自己坚持良久后，生出来淡薄的意念。
　　只要自己能够证明那和林初相关，不管是什么都好。林子扬咬着唇，执着地想。
　　纷飞的思绪停止在了自己推开厚重的玉碎宫门前。
　　玉碎宫里，一块硕大的破阴镜被缀在房梁上，洁白的镜面穿破魔界的阴云，将九天之外的阳光投射在原本昏暗如晦的宫里。清晰亮堂的阳光下，暗红的帷帐被换成了鲜艳到几欲亮瞎人眼的大红色。
　　原本沉闷肃穆的墨玉梁上被人用红色的丝绦挂起了无数闪着灵光的珠色法宝，像是一个网，随着风不停叮当作响。五颜六色的灵光交错在一起，色彩缤纷地恨不得灼瞎了人眼。
　　门里，那个小魅妖和这周围交相辉映，身上穿着让人看不见底色的护身彩衣，闪着晶亮的牙齿，朝着他殷勤地笑。“尊上——人家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
　　“砰！”地，林子扬没有丝毫迟疑地将门又关了起来。靠在门口，将眼睛狠狠闭上，粗喘着气。
　　侧头看到自己尚提着的落魂灯，袖子一摆，干脆地收了起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


第9章 讲理
　　下辈子记得，不要自以为是。觉得本尊都已经是魔尊了，还会跟你讲理。
　　“看得出来，您的方法很有效果。”系统麻木道：“林子扬一定恨自己生出过眼睛。”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再没有效果，我这次可就亏大了。】
　　“何必呢？”系统怜悯他道：“明明自己都受不了！却这般磋磨别人。”
　　【这不是应该苟着吗？】
　　【您这是苟着？您又将他惹怒了！】
　　【那又如何？我以为咱们合作了这么久，你多少应该明白我的行为宗旨。】
　　【那是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以别人的喜怒作为我行为的准则。尤其是林子扬的。”林初淡然望着林子扬昙花一现地出现，却又决然关上门，垂眸与系统道。
　　眼前，林子扬酝酿了一会儿终于又推开了门！下一刻便闭着眼将那带着强烈存在感的破阴镜击碎。
　　待到屋子重新晦暗之后才略略松一口气。眨眼间，黑色的衣袖摆动起强劲的风，将所有的法宝「乓啷啷」地甩在了地上。法宝灵器上，五光十色的光泽转为黯淡，所有的东西被破坏得彻底后可怜地躺在那里，像一堆垃圾。
　　“请您不要太过嚣张，毕竟您已经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不是吗？尤其是被您不屑一顾的林子扬抓住的！”系统被那巨大的动静惊得颤了颤，提醒林初道。
　　“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然不会跟他硬刚。”林初边和系统说着硬气的话，边朝林子扬利索跪下。
　　系统：“..”
　　“你是自己脱，还是本尊来帮你？”林子扬已然坐到了自己在殿中的高位上，垂着眸子，那张脸更显得白了，连着看都不想多看林初一眼，“看吧！翻车了！”
　　“意料之中。三个人的戏不是还差一个嘛，你急什么急？”林初在心里气定神闲安慰着系统，一边跪在地上脱掉自己那满身的彩衣。待到脱完只剩下一身白衣，才抖了抖身子，垂下头啜泣着将眼泪抹在自己的白衣袖子上。可怜兮兮道：“魔尊，您饶命。这件事情，您听小的解释。”
　　..
　　林初在玉碎宫里一个人风风火火的时候，青竹正在另一位魔君那里喝茶。白琴魔君在被送进魔宫前茶艺可谓一绝。只可惜，那位并没有会泡茶的传说，因此，这项白琴魔君引以为傲的技能只能封尘在自己房里，不见天日。
　　只有八面玲珑的青竹魔君会趁着魔尊不在的时候过来品评一番，才勉强没有埋没那身精湛的本领。白琴魔君为此对青竹感恩戴德，连着平日的奉承都比别人诚挚几分。
　　“倒不知道，不知道玉碎宫里的，在摆弄什么幺蛾子。如此动静，扰了魔君清净。”白琴一边给青竹斟着茶，看了眼青竹，好奇道。
　　“无论做什么，都与咱们无关。被恩准入住玉碎宫的又不是我们，即便闹得捅破了天去，咱们能做的只有看戏不是吗？”青竹却不理会他的试探，轻呷了口茶，悠悠道。
　　“恭喜魔君，看来已然胸有成竹了。”白琴将青竹的自信收在眼底，殷勤笑笑道。
　　..
　　青竹待到有人通报林子扬回来了后，才起身带着一群魔君准备去玉碎宫门口听戏。
　　“你们给我进来。”还没站定，玉碎宫的大殿外，林子扬生冷的声音，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伴随着那冷绝的声音，平日里那紧闭的厚重大门「砰然」开启。
　　只想低调看戏的青竹一愣，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暗骂这小魅妖触了霉头，魔尊没有直接把他丢进冰狱里去，还要在众人面前惩处他，简直晦气。这才朝着身后的同伴们自信又矜持地点点头，然后一起施施然往里走去。
　　“很好，你说这些是青竹答应你做的。东西是其他魔君送你的，现在他们都已经来了。当着面，你给我好好狡辩。”林子扬瞥了利索跪下的林初一眼，咬牙道。
　　“尊上切不可听他胡言乱语。诸位伙伴向来安分守己，在秋平没来的时候，从未造次过。谁图谋不轨，颠倒是非黑白不言自明！”刚抬脚到大殿的青竹身躯一震，忙不迭跪下解释道。
　　“我就知道你现在不会承认。”林初抽着鼻子可怜兮兮的，眼里含着泪花，朝着青竹道。“青竹哥哥，在您房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原来，一切都是你居心叵测吗？”
　　说着，哆嗦着拿出袖子里的记影石。记影石里，那声「慢着」太过突兀明显，在对人的笑容里，清清楚楚像是一把刀板划破他伪善温良的面孔。
　　“属下，属下..”青竹颓然跪在地上，眼里迷茫又惊恐，不理解为什么成了这样的结果。这偌大魔宫，向来血腥寒冷，弱肉强食，相互倾轧，难道是讲理的地方吗？难道自己是好人吗？为什么这个小魅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竟然还会找魔尊告状！
　　“就这？”高位上的林子扬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垂目望着不怎么走心哭着的林初。
　　打量了一会儿，才绕过他，看了青竹一眼，又快速瞥过了眼睛，淡淡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属下，属下，不该鬼迷心窍，想要去构陷秋平。”青竹深埋着头，狠咬着唇道。
　　“不。”林子扬沉声道：“在这场简陋的阴谋里，你想要害他，他知道你会害他，反过来想要害你。但是，这些事情，与本尊何干？可本尊好好的玉碎宫，被你的纵容，他的别有用心弄成了这个样子！”
　　“你错在，不该在这魔宫里闹得鸡飞狗跳，扰人安宁。”林子扬眼眸一凉，白皙的手一把拍在自己的座椅上，冷道：“连个魔宫都看不住，没用的废物。”
　　说罢，黑色的袖子一展，伴随着众位魔君一连串的「魔君饶命」声，青竹惊恐着脸凭空消失。
　　“恭喜您成功将他送进了狱里。”系统适时出声道。【我刚跟着去看了一眼。青竹进去了就在哀嚎，声音很诚挚。您要听吗？】
　　“不必了。我也并没有赢，送青竹进去是因为青竹扰了他安宁。”林初皱着眉，略微抬头看了眼林子扬，回味着他方才的话。【他竟然丝毫不关注可怜单纯的我？他的道德感已经这么薄弱了吗？】
　　系统：“..”【我不理解，您人跪在这里，却在思考别人的道德感？】
　　“因为，我突然发觉，他好像变了。”林初静静道。
　　“给你们一息的时间，从本尊眼前消失。否则，你们一起去冰狱里陪青竹。”林子扬在处理了青竹后就起身缓步下来，面无表情道。
　　其余的魔君们立时鸟飞兽散，没一会儿，这偌大的大殿又变得空寂寂。
　　「哒哒」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向着林初而来，直到黑色的宽袍衣摆进入自己的眼帘。林初木着脸，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时间好像陷入了停滞，林子扬用手边摩挲着自己的衣角，思索了一阵才半仰着头，将心里的郁气吐出来，淡淡道：“秋平是吧？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不是尊上的魔宫吗？”林初扑簌着长长的睫毛，继续演着少不更事的小魅妖，委屈巴巴道。
　　“对啊，这里是本尊的魔宫。”林子扬望着他，带着股冷薄的无动于衷，冷冷道：“本尊是人人喊杀的魔尊，不是为你伸张正义的正派修士。”
　　“秋平。”林子扬突然出声幽幽道，带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你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本尊会带着正义感，来为你辨理明真？”
　　林初蓦地抬起了头来，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面前的是扬起的黑袍，再往上是林子扬那毫无波澜的脸。似往昔却又和往昔决然不同。
　　林子扬仅一挥手，林初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林子扬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和方才的青竹一样。
　　“下辈子记得，不要自以为是。觉得本尊都已经是魔尊了，还会跟你讲理。”林初淡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静静道。


第10章 
　　湳氵风 道德
　　他竟然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活活用这间肮脏又扭曲的房间逼死我！
　　“林初你糊涂呀。清衍宗窥天道，素来不沾染因果。多管闲事，于修行只会不利。你何必从凡间千里迢迢带一个人回来，还是..，还要让他入宗门？”清衍宗门前，一灰衣老者，苦口婆心道。
　　面前的是一位清冷精致的少年，身后一个只到人膝盖的小孩沉默站着，本该清澈的眼里一片浑茫，带着让人肉眼可见的呆滞。
　　“本只想救他脱离苦海后就尘归尘土归土。可这小孩虽一身怪力异于常人，却好似灵智有缺。哪个门派都不愿意收他，实在太过可怜。求执事师父通融些吧，即便进去当个外门弟子，也算是有个容身之所。”素来连人都不愿意多见的林初，此刻却是朝着那老者陪笑道。
　　“世人哪个不历苦经难？难道你见一个就要收一个？荒唐至极。”执事老者并未因着这位清衍宗最惊才绝艳的弟子的笑而动容。大手一挥道：“堂堂清衍宗可是修真界第一宗门，又不是济世堂。说了清衍宗不沾因果，他不能进去。”
　　“只怕是不沾染无用之人的因果吧。”笑没有用，林初便收了表情，直起了身板，朝着那位执事决然道：“林初自诩没有能耐能救济这天下的劳苦大众。可这个孩子，是我先招惹的，既然已经带他走过了通仙冰途，给了人希望，便断没有留他在一人在外边，被魑魅魍魉生吞活剥的道理。”
　　“他进不去，我便出来。”林初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朝着执事师父拱手利落道：“告辞。”
　　仙界渺然无际，凭着清衍宗弟子的身份，在哪里都能受人礼待的林初，带着人却没有地方可去。那孩童再是迟钝，跟着少年徘徊了几个月也意识到了问题。终于在被最低微的御兽门都拒绝后，咬着唇停了脚步，再不愿意往前。
　　“小孩，你怎么了？”林初垂眸问他道。
　　“你，不，不该。”小孩子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脸上却带着股执拗。任凭林初怎么催促他也不肯再挪动半分。
　　“你想说我不该一直带着你？”林初皱着眉问道。
　　“我，笨。”小孩子低垂着头，沉声闷闷道。他的亲娘死得早，从那时起再没人管过他。更不必说有人教他说话。连着能说出来的几个破碎的字都是自己偷偷学的。和林初这段相处，自己听了不少话，只是他性子内敛，说出来的不多。
　　“谁说你笨了？”林初却是毫不犹豫地反驳他，静静道：“我带你出来已四月有余，自从我在下通仙途时告诉你，我不喜人触碰之后，你便连我半分衣角都没沾过。即便是被嗜血藤吊在悬崖上，需要抱着我的时候。”
　　“所以，在我眼里，你已经比那些五感皆在，却故意听不懂人话的人聪明多了。”林初定定道：“而且小孩，虽然人可以不讲武德，但是要讲道德！”
　　“若是我没有将你带进来，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可我既然已经亲自领你上了这通仙途，即便再是麻烦，我也不会扔下你。你是看不起我的道德吗？”
　　..
　　昏暗幽寂的内殿里，林子扬坐在冰棺前的高位上撑着下巴望着那毫无动静的冰棺出神，像是前一百年那般，将那十余载的记忆翻出来细细回忆，慢慢发酵。直到想到那句“你是看不起我的道德吗？”才蓦然睁开眼睛。猩红的唇略微动了动，望着冰棺犹疑了一瞬，还是袖子一扫，连着自己的身体也消失不见。
　　..
　　林初只觉得身子一荡，林子扬与黑暗便有如潮水般褪去，再回过神来，眼前白光一闪，直到看到一片苍渺无际的雪原，才意识到林子扬是玩真的，默了半晌，反省道：“失策了。林子扬竟然毫无同情心与道德感！”
　　“现在才知道失策有什么用。”系统在一旁说风凉话。【跟您说了多少次，不要捋虎须。您知道这里曾经葬送过多少人的生命！】
　　“你说的对，迟来的悔悟比草都贱。”林初顿在原地，迟迟迈不动步子，沉沉道：“我从知道林子扬恶意丢人去冰狱残害人的性命，还恨屋及乌，养替身折磨的时候，就不该过分信任他还是曾经那个我认识的伟光正少年！”
　　林初深吸口气，静静问道：“算了，我能走出去的概率是多少。”
　　“抱歉宿主，这个算不出来。”系统沉默了一瞬才喃喃道。【这个冰狱，是林子扬自己炼化出来的法器。系统为今的能量，不足以支持如此庞大复杂的运算。】
　　林初：“..”「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初面上一肃，身子随着系统的话僵直在原地，叹道：“也怪我，想得太过简单。若是这次不能活着出来，你还是早早地绑定别人吧。”
　　“倒也不必气馁。”系统继续道：“虽然我算不出来您生还的概率。但是我知道这个冰狱的运作原理。”
　　系统顿了一下，没有听到林初结果话头，才深重道：“传说，落尘魔尊的冰狱里是一个幻境。入狱者会在这里，受着自己心中最可怖的刑罚。直到自己被自己心中最可怖的刑罚折磨致死。”
　　“竟然这么可怕。”林初喃喃道。【那怎么出去呢？】
　　【战胜自我的恐惧！或者，等林子扬大发善心，将您放出来。】
　　林初：“..”
　　【您选择哪个？】
　　“这是我选择的问题吗？”林初抿着唇抬步道：“走吧，我要挑战自我，克服恐惧了。”
　　系统：“..”
　　前方一座简洁的茅屋在视野里便越来越清晰。林初直走到近前，看到那真的是个却显得破落的茅屋的时候，轻道：“这是？”
　　【您潜意识里觉得最可怖的地方！】
　　林初：“..”【你是在说我想象力匮乏，见识过那么多刀山火海，却觉得最可怖的地方在我自己以前住过的茅屋？】
　　“是您进冰狱，又不是我。您觉得问我合适吗？”系统机械道。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多少安心了些许。”林初轻轻道：“最起码，在这间茅屋里，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危险。”
　　林初边说着，边踏上那曾经被刻上了避尘咒的青石板台阶。只刚低头便紧拧了眉，脚步顿在那里，迟迟落不下去。【是因为林子扬的修为不济吗？石阶上明明刻了避尘咒却很脏。】
　　【宿主，这边建议您龟毛的性格要改改呢，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死到临头了，您还得在乎您这微不足道的洁癖！】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林初推开门，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后，凛然道。
　　系统同样看到了那平静又简单的室内陈设，好奇道：“您知道什么了？”
　　【为什么到了现在我还在在意我的洁癖。】
　　【为什么呢？】
　　林初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将目光一一略向那桌面上残留的水渍，墙上故意挂歪了的字画，石床上划下的凌乱痕迹，码放得缺了一角的椅子，还有角落里，长满了的脏污青苔..
　　“果然杀人诛心。”林初惊恐地退后两步，不可置信道：“他竟然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活活用这间肮脏又扭曲的房间逼死我！”
　　系统：“..”
　　作者有话说：
　　林初：简直歹毒，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11章 
　　湳氵风 幻境
　　但是，能不能放开我？我有..
　　“其实我想问很久了。您有洁癖和强迫症我理解，但是为何您最恐怖的幻象是在这间屋子里？”系统在扫描了整个环境后好奇问道。
　　【因为我不仅有洁癖，我还有道德和边界感】林初埋着头，擦着桌子上那块死活都不愿意消失的水渍，沉沉跟系统道：“我只强迫我自己，我并不强迫别人。”
　　【哦。】
　　【所以，若是连自己的地方都如此凌乱不堪，才是让我最绝望的。】
　　【其实..】
　　“什么？”林初小心翼翼躲闪着周围一切让自己不舒适的地方，在抬起了头的下一刻闭上了眼睛，怀揣着希望跟系统道：“你想到怎么出去了？”
　　“不是。”系统慢吞吞道：“别人的不好说，但是您这样的洁癖，其实应该是一种心理问题。还是趁早治治吧。”系统只差把「您有病」这三个字明晃晃地甩在林初脸上了。
　　林初：“..”【我发现你搭载了情感系统后，工作效率变低了！】
　　【精神内耗是你们人类的特有标志。宿主，我不是效率变低了，而是经过大量的训练后，我趋同了！】
　　林初：“..”【可你若是再在这个关头思索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注定会葬身于此。】林初叹了口气，边执拗地跟那团水渍奋斗，边道：“到时候，你就不得不重新找人从零开始攻略林子扬，那人再不会有我这么得心应手，还和你配合得如此紧密无间。”
　　“你要一边调，教他，一边救世。”林初幽幽道：“你，会活得像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系统：！！
　　“宿主您不要灰心，办法我已经有头绪了，万不会让您葬身于此！”系统利索道。【我方才思索的东西并非毫无用处，其实是因为意识到林子扬的冰狱有个bug。】
　　“什么？”林初这次没抬头，半信半疑地道。
　　【这冰狱虽然有如虚空芥子，可容纳万千生灵。但是，每个人恐惧的东西并不相同，所以理论来说，每个人都处在不同的幻境里。】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我的意识级别超过了林子扬的认知，所以他的冰狱并未把我驱逐。哪怕到了现在，我仍然和您在一起。】
　　“那不是因为，林子扬没有把你当人看吗？”林初语气平平地挑着眉道。
　　【没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和您身处在同一个幻境里了。也就是说，这不仅仅是您的幻境，还可以是我的幻境！】
　　“而你并没有洁癖。”林初淡淡道。
　　“对，所以我其实可以适当调低自己的级别，伪装成你们这样的生命体。”系统古怪道。【理论上来讲，这个幻境会在发现我的那一刻，调整成我的幻境，亦或是，我们共有的幻境。】
　　“而你的幻境对我无用，只要我再不激生恐惧的情绪，我就可以从这里出来。”林初深吸口气，神情微动道：“想的不错，开始吧。”
　　【虽然如此，但还是友情提示您一下。系统无法预测到接下来幻境的变化，请您随机应变。】
　　..
　　林子扬刚踏上去一步，立时天地变幻。无数痛苦哀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传进林子扬的耳朵，宛如人间炼狱。林子扬却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面色动也不动，甩着袖子找到方才那个小魅妖的幻境。
　　只一眼，便僵立在原地。
　　入目的是清风崖下，林子扬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茅屋。茅屋里，那只小魅妖坐在桌旁，悠然自得地端起茶壶，边擦拭着桌子上的水渍，便为自己倒水。
　　茅屋外梅英疏淡，斜阳辗转划过窗口，那淡然自持的侧脸像是一枝清姿夺魄的梨花，飒飒开落在宁静的风里，不染一粒微尘。
　　寂静的雪原里，雪花纷落，和当年通仙途上一样寒冷。林子扬屏息看着那茅屋里的一切，心脏下意识地紧缩。原本白皙如玉的手紧紧捏在一起，直到捏出了青紫色，都没有察觉到疼。
　　不知过了多久，那狭长的眼睛泛着红，像是哽咽了一般，沉重喘息着。
　　林子扬浑身打着哆嗦，不管不顾地紧紧盯着那人，直到那人含着笑抬起了头来，踉跄着跌进那属于林初的幻境里。
　　..
　　“谁？”林初下意识朝屋外望去，却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恍然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抹布。
　　桌子上的水渍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似是被什么力量拉扯般躺倒在了地上。下一刻，浑身断骨裂肺的痛楚传来，林初的白衣上浸染出点点红色的血迹。
　　突然出现的林子扬同样一袭白衣，长发束起，尚还稚嫩清俊的脸显得格外坚毅。他正执着问心剑半跪在地上，苦苦支撑道：“师兄，您快走！”
　　“你最恐惧的事情，竟然是我在混沌之界里死遁的时候？”躺在地上的林初，忍受着周身的痛苦，愣神道。
　　【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那是一切噩梦的开端。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允许您死遁离开！】
　　“这件事情，咱们先按下不表。”林初环视着四周道：“问题是，你的计划好像并没有奏效，我们还是在茅屋里。”
　　“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在茅屋里，可您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林初当年的样子吗？”系统反驳他道：“而且，您方才战损时吐在衣服上血的花纹都干净唯美极了，您上次吐出来的都没这个好看。这说明，您的幻境，已经和我的幻境已经产生了相互影响。抵消了对您一部分的洁癖攻击。”
　　“你说得对。”林初嗫嚅着唇，扫了眼面前护着自己的人。颇有些自闭道：“那现在，我该怎么出去你的幻境？”
　　“克服我的恐惧！”系统鼓励他道：“我恐惧的是林子扬被您拒绝后的灭世行为。只要您在这里坦然让他再灭世一次，这个幻境兴许就破了。”
　　林初：“..”
　　林初却是躺在原地，沉默不语，眼神复杂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抵住禁锢结界的林子扬。
　　青年手里的咒术快速变幻，艰难到身体摇摇欲坠，身子一低再低，可脚底却丝毫未动。林初知道，这少年之所以坚持到现在，是因为他脚下两寸，躺的是自己。若是自己没有自爆而亡，林子扬会在这里勉力护着自己力竭而亡。
　　“宿主您怎么了？为何还不行动？”察觉到林初须臾的迟疑，系统问道。
　　“我记得你上次见到我时，大骂我不干人事，刺激了林子扬。”林初叹气道。【实不相瞒，当年死遁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剧情需要，我其实也不会那么决绝地在他面前死去。毕竟，那对他来说，确实太过残忍。】
　　林初轻轻吸了口气，才喃喃道：“我感受得到，他曾经其实非常依赖我。”
　　“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幻境，您拒绝的不是真人。”系统沉沉道：“宿主，不要在这个时候思索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初没出声，凛然又严肃地望着这一切，不知从哪里泛出一股怎也打消不了的罪恶感，一次又一次地叩击心脏，让人束手无策。
　　林初整顿好了情绪，才撇过了脸去，浅垂着眸，无奈道。“你没事吧？”
　　“师兄，我还能坚持半炷香的时间。”
　　“你丹田早已经干涸，拿什么坚持半炷香？”
　　“那也不能，让您葬身在这里。师兄，您快走。”少年紧咬着牙关，痛苦地从牙缝里回复林初道。俊秀的脸上已然带上了狰狞之色，连着自己的本命剑都绝望地发出嗡鸣声。混沌之界里是足以压碎天地的力量，林子扬能坚持到现在且护住重伤的林初，已然是个奇迹。
　　“走不了了。”林初敛了眉，拿手摸了摸自己丹田的位置，带着股迟疑，语气却是淡然道。“这里灵气太稀薄，你没有办法撕开结界。若是我..”
　　林初回想着当初的台词。【若是我自爆，瞬间盈出的灵气许够你提升修为，撕开这里获得一瞬生机..】
　　“师兄！”满是血污的手突然捏住了他的胳膊，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林子扬的声音似是沉了几分，背对着林初哽了哽，似乎不堪重负般地晃了晃，却还是勉力问道：“林初，你我相伴十余载，你真的这么无情吗？”
　　“林初，我求你，不要死。”林子扬紧紧箍住他的手臂，身影不住颤抖着，凄楚道：“林初，你死了我怎么办。求你了，不要死。”
　　林初一怔，咬着唇望着连着背影都带着股可怜的林子扬，嘴边的话停在了那里，精致的脸上挂起一阵从未有过的茫然。
　　“宿主？您快呀。”系统无情道：“您现在的后悔无济于事。这里是幻境！”
　　林初眼里沉了沉，望着仍旧伫立在自己面前，只留给自己一个背部的林子扬，迟迟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的青年尚还稚嫩，带着从小便有的执拗，只觉得天可沉，月可瘦，还愿意为人出生入死，哪怕为此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可是值得吗，明明只差临门一脚，便能一步登天..
　　时间因为等待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林初才勉强压下心中浮起的莫名心绪，轻轻道：“不是我想死，是你在这混沌界跑不出去，只要我爆开丹田你才能..”
　　“林初！”一直背对他的林子扬突然暴起转过头来，红着眼睛，像是复仇的鬼魅一般，死死盯着林初道：“你就这么厌弃我？林初，你有心吗？”
　　“我没有厌弃你，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林初真挚道。“是我将你带入这混沌界的，该死的本就是我。明明只要死去一个就能成功的事情，为什么要陪我去死？”
　　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咚」的一声，裂骨撕魂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林初闷哼着，发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意识迷蒙里，林初察觉到，那个鲜嫩执拗的林子扬，紧紧抱着他模糊到看不清楚的身躯，眼里逐渐晦暗，那方才还束起的头发乍然散开，身上的衣袍褪成黑色，带着那张心如死灰，寂然绝望的脸，逐渐和而今的魔尊样子重叠。
　　“林初，我恨你。”那明明可怖的魔尊，木着脸喃喃道。
　　“对不住。”奄奄一息的林初启唇苍白道。
　　“但是，能不能放开我？我有..”


第12章 
　　湳氵风 勾引
　　他用你的身体，勾引本尊！
　　“洁癖！”系统在林初脑海里麻木地对着口型。【您果然还是这么无情。】
　　“对。”林初无声附和系统道，没一会儿便意识清晰了。
　　却害怕林子扬正等着磋磨他，索性仍旧躺在那里装昏迷，在心里喃喃道。【我逃出生天了？】
　　“嗯。”系统沉沉应一声。
　　“你怎么了？没有应景地点评几句，不是你的风格。”林初觉得系统沉默得有些诡异。
　　【因为我的情感机制，第一次给我反馈了叫做「愧疚」的情感。】系统思索道。【我正在分析应对方法。】
　　“愧疚？你为什么愧疚？林子扬为你做了什么？”林初锐利问道。
　　系统道：“您可能不敢相信，我在林子扬的冰狱里，察觉到了三千八百五十六个生命体。且他们身上的修为正在随着在幻境里时间的增加而提高。”
　　“你是说，林初的冰狱其实是个有助于人修行的法宝？”林初心里微动，举一反三道：【那传言进了冰狱的人有去无回..】
　　【只怕是假的，毕竟，哪个穷凶极恶的人，会将别人关进只需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能提高修为的洞天福地里折磨呢？而且，我现在才察觉到，这玉碎宫好似也是那个冰狱法器的一部分延伸。只是在玉碎宫的幻境，受林子扬本人控制，所以更有真实感。】
　　“你的意思是，林子扬没有因为有人是我的手办而滥杀无辜？”林初思忖道：“在这玉碎宫里折磨别人，也只是因为恐惧而衍生出来的幻象？”
　　“只怕是这样。”系统沉沉道。【不过，这些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想到连我进去都获得了能量。】
　　“虽然只有一点，但是，伤害了别人，却拿了别人的能量。”系统小声道：“宿主，实不相瞒，我现在觉得您对待林子扬像个人渣。”
　　林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有这样的想法没有错。】林初沉沉道。
　　【您竟然认同了我对您的评价。】
　　“因为在我复盘反省后，我也觉得自己欠了林子扬一笔。”林初叹气道：“当年我自毁丹田断魂而亡，并非完全为了他。却以对他好之名，自作主张地了断离开，这是我的罪过。哪怕提前布置了些虚假的阴谋论去抹黑我自己，可这些并不怎么保真。他那么尊重我，听到了那么多的风言风语，定然更难受。”
　　“混沌之界里，一切因我而起。他那么卑微地祈求我不要去死，还愿意和我一起苦苦死抗在那里。最后因为我的死成了这样。”林初定定道。【这笔债，我得认。】
　　“他现在就在您身边，要不您先睁开眼睛给他道个歉？”系统冷不丁道。
　　林初：“..”「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林初一噎，含蓄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林子扬要创造出这样的幻境，来让别人误会他杀人如麻，对我的手办们手段残忍？】
　　“因为他知道我讨厌别人因为我的关系倒霉，他是为了故意气我！”林初笃定道：“虽然他不是那样随意伤害别人的人，但是他恨我却是真的！这个时候去道歉，我不是找死吗？”
　　【您的反省不够深刻。】
　　“他不恨你，要不你去？”林初淡淡道。
　　“不过做事论心不论迹，虽然不深刻，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很有诚意了。道歉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无需纠结。”系统利索道。
　　林初：“..”
　　“可是他好似在等您醒来，您难道一直躺在这里吗？”系统道。
　　“躺着干嘛，总要直面惨淡的人生，我一会儿就起来。”林初幽幽叹了口气，不停地给自己做心里预设。【怪不得他对这个魅妖处处不下死手，原来是因为不喜杀生。只要我装作小魅妖的样子，应该没事的，吧。】
　　奈何最后的「吧」字显得格外心虚，让林初全身僵硬，迟迟做不出动作。
　　“你若是再继续躺下去，耗尽了本尊的耐心，本尊就把你剁成碎末，随风扬了。”森冷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传来，瞬间那在不久前就感受过的阴冷气息又将自己包围。
　　林初一个激灵，不敢想林子扬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在跟自己说话。一个鲤鱼打挺，立马起了身，低头战战兢兢道：“魔尊，我醒了。”
　　“我没想到，连你都能出来！”林子扬缓慢地直起了身子，冷哼一声道：“既然出来了，本尊便饶你一命。”
　　“啊！”林初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怔怔道：“当真？”
　　“不过你的个把命，有什么当不当真的。”林子扬黑衣白脸红唇，阴鸷的眼里一片漆黑，宛如鬼魅一般，飘忽到他面前，森然问道：“不过，这件事情本尊不计较，其他的是不是该好好算账了？”
　　“尊上饶命！自打进了这魔宫开始，便觉得有时候意识昏沉。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若是冒犯，还请尊上见谅。”林初从善如流，装作小魅妖的样子不认账道。
　　“是吗？那你第一次在棺前见我之事还记得多少？”林初低垂着眼睑，静静道。
　　“只记得，您，您..”
　　“我掐着你的脖子唤云尽仙尊的名字？”林子扬猩红的唇轻勾了勾，替他说完。
　　“是..”
　　“很好。看来还会失忆。”林子扬点点头，那幽深的眼里锐意非常。又缓缓俯下了身子，伸出手来，轻抬起他的下巴，紧紧盯着他的脸，犀利问道：“你叫秋平？”
　　“小的，是叫，秋平。”林初的身子颤了颤，戒备地望着那只触碰自己下巴的手，碰撞着牙齿艰难道。
　　【系统！他在碰我!】
　　“忍住！只有林初有洁癖，小魅妖可没有！”系统安慰他道：“您也知道他只恨林初，不恨别人。若是让林子扬发现您是装的，您直接身首异处！”
　　“可是，他好像在试探我！”林初在心里挣扎道。
　　“怎么？很难受？”林子扬静静欣赏着他那几欲崩坏表情的脸，望着他那打颤的牙齿不明意味地笑了笑。
　　“倒也不是难受，只是刚从鬼门关出来，有些害怕，不，不知道，尊上想要做什么？”林初努力放平自己的呼吸，强笑着望着他，结巴道。
　　“进了本尊的魔宫，便连命都是本尊的。本尊想要干什么，是你能问的吗？”林子扬的笑意不达眼底，边说着，另一手放在他肩膀上，朝着他的脸，缓慢垂下了自己的头。
　　“系统！！你快帮帮我！”林初在自己的意识里无声叫嚣！
　　“命重要还是洁癖重要！能量不能浪费在这里！宿主您要稳住！苟一苟！”还沉湎在对林子扬愧疚里的系统，静静看着这一切，连着声音都没有起伏。
　　被系统无情抛弃的林初刹那间绝望了。浑身僵硬着，看着那势要贴上自己的脸，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的时候，猛地闭紧了双眼。还是不敢眼睁睁看着自己这凄惨的结局。
　　“秋平。”咫尺之间，林子扬才停下了动作。欣赏着林初那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甚至连眼皮都是轻轻颤抖的状态。不知道痴痴望了多久，才定了定眼神，在他耳边轻柔道：“你知道，在你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你做了什么吗？”
　　“小的，小的不知道。”终于发现虚惊一场的林初这才睁开眼睛，眼里泛着泪花，哽咽道。
　　“其实，你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另外的人的魂魄，他用你的身体，勾引本尊！”林子扬轻轻道。
　　林初：“？！”
　　作者有话说：
　　林初：系统！他诽谤我！


第13章 答应（捉虫）
　　我可以当被狗舔了，可我不能一直被狗舔！
　　12；
　　「嘶」地一声，林初深吸了口气，用小魅妖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子扬。
　　【他不是试探我，他是在诽谤羞辱我！但凡他知道我有记忆，他都不可能有勇气说出这么荒谬绝伦的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换个角度来看，现在反是您自证清白的机会，实在不行，不若当被狗舔了吧！”系统也被惊住了，却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素养道。
　　“我可以当被狗舔了，可我不能一直被狗舔！”林初没空理他，清泠泠的眼睛不动，淡色的唇轻抿着，勉力控制着身体的所有细节僵直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子扬半俯着身子和他对视着，语气幽深道。那张深邃又苍白的脸离得太近了，纤长的睫毛似乎都在撩动他的脸颊，乌黑的瞳孔里映照着自己紧张的神色格外清晰。
　　“没。”林初抖了抖唇，努力让自己紧绷的脊背放松，酝酿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将一个字吐出来。
　　终是不忍心地垂下眼，想要平稳住自己的呼吸。却看到林子扬乌黑的长发垂下，直落在自己的白衣上，轻轻散开，夺目极了。
　　「嘶」地，林初的呼吸又气得急促了。只觉得林子扬的存在像是阳光照在了水里，明明好似穿不透水面，却带着份丝丝入扣热意，晃得灼人眼睛，还让人无处可逃。
　　林初缓了缓，才跟系统麻木道：“我感觉得到，他全身上下都在试图染指我！”
　　“看来这对您还是太难了。”系统叹气道。【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趁着林子扬还没发现，我安排您遁走，离开后再从长计议。】
　　“说什么屁话！总要考虑沉没成本。”林初却是不假思索拒绝他，沉默了半晌才恍惚道：“而且你说得对，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遇，是我用小魅妖的身份攻略他的机会！”
　　“只要我能够自己跨过去这个坎。”林初不忍心地乱眨着眼睛，在自己意识里喃喃道。【你等我发挥！】
　　面前，林子扬正眯着眼睛，带着兴味的眼神打量他。长年在脸上积下的阴鸷感让林子扬那淡然的笑里总夹杂着嘲弄，一副暴戾恣睢的样子，是个人见到他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善茬。
　　可抛开那令人战栗的气场，那张白皙的脸仍旧精致，轮廓一如往昔令人熟悉，甚至眸尾那只要一激动便泛起的胭脂红色都丝毫未变。和曾经那个小心翼翼伴在自己身旁，清雅温柔地叫自己师兄的少年别无二致。
　　或许，是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他了呢？林子扬从未改变，改变的是这个世界。而自己却因为偏见迁怒了他。
　　不知安慰自己了多久，林初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幽幽叹了口气后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腰。直到和林子扬拉开了些距离，这才抬起了头，朝着林子扬舒展那淡色的唇角，勾勒出一抹乖巧的笑。
　　清凌凌水汪汪的眼睛里宛如一片黑玉之湖，似是将面上的笑意晕染开，林初的眼里带着释然，从心底自我涤荡着身上的那股烦躁与不安，连着脸上的神情都越来越祥和。
　　似是晴空下飘荡的悠悠白云，被风一吹，便荡成了轻展的一片薄纱，带着股盈动，仿佛放下了一切，再无丝毫的沉重感。
　　“您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系统观察着林初的状态，终是按捺不住好奇，轻问道。
　　“渡人先要渡己，我在让自己放下偏执，好对林子扬平易近人一些。”林初在心里静静道：“哪怕百年过去，他也没因为我滥杀无辜。这孩子本心并不坏，我其实没必要避他如蛇蝎。”
　　您也知道呀。系统腹诽道。却是没再出声打扰林初，只安静地望着眼前诡异的这一切。
　　站在林初面前的林子扬对他的一系列心境变化毫无所觉，眼睁睁望着林初先是震惊，随后烦躁，如今却越来越安恬。那张明明有些清艳的脸如今没了半分欲望，似乎要超脱物外，让人看得莫名有些震慑。
　　心里踌躇间，便失去了方才的游刃有余。终是林子扬率先没沉不气，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冷哼问道：“怎么，你便没有什么想说的？”
　　“所以尊上的意思是？小的愚钝。”林初在自己终于达到心如止水的状态后才轻轻吁了口气，垂着眼眸朝他无害笑道。
　　小魅妖的脸没有自己的清冷疏淡，看着和软很多。只是微微展了展嘴角那微显的梨窝，便像是春日枝头的海棠，带着股香甜的艳丽。
　　甜得让林子扬都失了神，本该凛然的脸上一窒，下意识皱起了眉，不可置信道：“本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
　　林子扬顿了顿，诧异地打量小魅妖，只觉得小魅妖太过淡定了。微一低头，发现他不动声色地离开自己两步远的姿势，这才释然。
　　故意穷追不舍地又朝林初跨了一步，一手掂起小魅妖的下巴，狭长的眼眸逡巡着他，重拾信心道：“本尊勉强接受了他的勾引。”
　　林初的眼瞳一瞬间缩了缩，没想到林子扬为了整自己，连脸都不要了。只片刻间却又恢复了常态，水润润的唇往下一撇，那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神蓦地发亮。
　　亮得林子扬心里发毛，白皙的脸上一滞。犹豫地望着自己抬起小魅妖下巴的手，突然便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了，让他有了应激反应。下一刻索性袖子一挥收了手，却还是铁了心紧挨着他，冷淡道：“怎么你有意见？”
　　“若不是他在你身上，本尊也不会这般好声好气地同你商量。”林子扬高抬着下巴，眼神如炬道：“本尊劝你别不识好歹。当了本尊的宠妃，修为地位皆唾手可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可是..”林初故意噎了噎，不由自楠`枫主地垂下了头，只露出脖子的一截玉色，透着一股乖巧的可怜。
　　“还有什么可是的？本尊又不会亏待你？”林子扬冷哼一声，勾着唇望着天，嘲道：“只要你答应，这魔宫便由你做主。何等的荣耀。”
　　“那，岂不是要日日伴着尊上？”林初想了想那个画面，连着睫毛都颤了颤，颇有些自暴自弃问道。
　　“不仅要你日日伴着本尊，生是本尊的人，死是本尊的鬼。”林子扬鄙了他一眼纠结到浑身紧绷的样子，冷冷道：“怎么样，秋平，你不愿意？”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那小魅妖垂着头久久不语，一双白皙的手使劲儿拽着自己的袖子，似在努力隐忍着什么。明明是堂堂魔尊开出的极为诱人的条件，却有人弃若敝履，连着考虑一下都带着股抗拒。
　　林子扬淡看着一切，连着眉毛都没蹙，似是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等待了一会儿，在自己那平静的脸上覆上了冷淡的嘲弄。再是装作乖巧的样子，又如何？还不是一如既往地无情？
　　“不过，有一件事，本尊忘记告诉了你。”林子扬不愿再看他，阖着眼眸，冷漠启口道：“这些条件，即便你不答应，本尊也不会..”
　　“尊上，我为什么不答应？”林初突然抬起了头来打断他的话，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眨巴着眼睛，含着笑道。“秋平谢过尊上好意。”
　　“你说什么？”林子扬骤然睁开了眼睛，望到那主动捏上自己衣角的手，低着头不可置信问道。
　　“我说，”林初噙着抹志得意满的笑，在林子扬震惊的眼神里，主动执起了林子扬的手，灼灼望着他，轻声温柔道：“人家现在是不是就是您的小甜甜了？”
　　作者有话说：
　　林初：论怎么以退为进，钓上一条大鱼！


第14章 相信
　　眼瞎到这个程度还如此纯情，简直是系统们梦寐以求的攻略对象！
　　林子扬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呼吸瞬时就乱了。
　　一双眼睛却是凝重地望着林子扬摸着自己的袖子，似是不敢相信。袖子里的手因着激动而微微擅抖，有些控制不住，可待到思考了一会儿，林子扬却是咬着牙，艰难地伸了出去。
　　骨节分明的手掌空悬在林初面前，林子扬似是铁了心一般，朝着林初狠声道：“现在，抓住本尊的手，你若是抓住了，就是本尊的，小甜甜——”
　　最后三个字在舌尖荡悠开去，像是烫嘴一般，有些含混不清。林子扬艳红的唇嗫嚅着，因着这有些难堪的三个字，微微低下了头。却在垂首间，那惯常淡漠狠厉的眼眸里似泻出一丝光亮，穿破昏冥已久的黑暗，涤开了周身的萧然肃杀。
　　“叮——”悠长的提示音在林初的脑海里久久不散，比上一次能量到账的声音还要刺耳。
　　“我不是告诉过你，收到能量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我知道吗？”林初正自得于自己的表演，边凝神望着手边骨节分明却微微颤抖的手掌，边淡然道。
　　“可是这次的能量比上次要多多了。”系统在他脑子里激动道：“您甚至都还没有握住他的手，他就如此慷慨地任您攻略。宿主，我好似看到了一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他不仅是个好孩子，还尤其地青睐您。眼瞎到这个程度还如此纯情，简直是系统们梦寐以求的攻略对象！】
　　林初：“..”林初没有理会系统的胡言乱语，只低着头抿唇，幽幽看了林子扬一眼，脸上挂着一抹笑，状似无辜地握了一握。
　　握上时候的触感太过陌生，自己呆了半晌，才喟叹道：“当年，便是这样拉着他，上了通仙冰途。没想到几十载过去，沧海桑田，再拉着他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情状。我成了他的宠妃，他成了要杀我的仇人。”
　　“实不相瞒，当时我还蒙昧，没有意识到您的龟毛。”系统继续道：“自从我有了情感后，便有些好奇。宿主，您的洁癖根深蒂固，古今如一。当年又是怎么狠下心来，亲手拉着他入修仙道的？”
　　“你现在只是开窍了，为何跟失忆了一般？”林初回怼他道：“是谁当初言之凿凿地告诉我，完不成任务要将我抹杀的？”
　　系统：“..”【情况竟然是这样，我以为您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孩子与众不同。】
　　“我确实对他与众不同呀。”方才自我洗脑的效果太过显著，林初现在不仅能无丝毫不情愿地握了林子扬的手，甚至还轻轻摇了摇，察觉到手的主人连动都未动，才放下了戒备，有些恍惚道：“林子扬是从比你都蒙昧的时候，就因为系统任务，被我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受我潜移默化的人。”
　　“所以即便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可相伴十几载，于我曾经的心里，唯有他是无害的。”林初惋惜道：“可惜，就在刚才我变了。”
　　“你说得对，不能改变世界，就得改变我自己。严苛的洁癖，在我的人生发展中，没有好处！我必须学会和生活做出适当的妥协。”林初的脸上漾着笑，朝着林子扬道：“尊上，您的手冰凉如玉石，手感极佳，可没有让别的魔君摸过吧？”
　　“要是别人摸过了，那我可就不是您唯一的小甜甜了！”
　　林子扬在林初真的覆上了自己的手的时候就怔住了。直到林初出声才恍然回神。狭长的眼眸睁得格外大，霎时便觉得热意往脸上涌。下意识就将手缩了回来，袖子一甩，背过脸去，虎声虎气道：“这也是你能问的？”
　　“难道不是吗？”林初听到这样的回到不由自主颤了颤，咬着唇吸气道：“您还让别人摸过？”
　　“没有。”林子扬快速反驳道，待到出了声才一顿。似是苦熬出一口老血却只能咽下去一般憋屈，颇有些气急败坏道：“这些事情，与你何干？你先给本尊退下！”
　　林初：“..”所以人啊都是善变的，刚才还叫人小甜甜，现在却是说翻脸就翻脸。
　　不过已然得到的回答倒是差强人意。思忖着林子扬此刻许是被崩坏了三观，林初尽职地在面上摆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才款款而去。
　　没有看到，自己刚跨出去，林子扬就转过了头来，死死瞪着他的矫揉造作的身影，待到不见了人影，才将屏息了好一会儿的气息吐出来。
　　被小魅妖摸过的地方似乎有些发烫，像是被狠狠灼过一般，林子扬垂眸轻轻抚着那里，眼里似有一丝珍惜又带着深深的哀伤。
　　..
　　清风崖里风声潇潇，林子扬轻车熟路地带着满身的伤口从山崖上跳下去。悬崖下是一间简陋的茅屋，亦是林子扬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清衍宗内最负盛名的两位弟子却住在宗内的小破崖下，这让人听到便啼笑皆非。尤其是在林子扬早些时候以少年之姿，亲自炼出问心剑，让四海沸腾之后。
　　清衍宗各大长老未曾没有亲自来这里请林子扬与林初两个人出崖。只是林子扬却对这个地方极为满意，多次拒绝了清衍宗的心意。
　　迟到的深情比草都贱，当年林初带着自己在各大门派辗转的时候，未尝没有去过清衍宗。最后却走投无路，只能带着自己偏安在这里。这里是师兄当年百般艰难求来的最后退路，容了他们十六年，也让林子扬时刻记得，崖外的浮华皆是过眼云烟。唯一真实的便只有亲手将他带进来，总是会在崖下等着他回来的林初。
　　林子扬已经很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闹出声响了，却还是在落地的那一刻将茅屋前乘凉小憩的人惊醒。
　　“不过是宗门里的一场秘境试炼，你怎么伤得如此严重？”林初尚未睁眼便皱起了眉，泠泠问道：“气息都不稳了，没有注意落下时候的发丝，喧扰了风声。”
　　“出了秘境后顺手去蓬莱岛和守护仙竹果的灵蛇交了一番手，中了灵蛇毒。”林子扬不敢隐瞒，默默反省了一番自己那未曾顾及的发丝。
　　垂着头自觉在离林初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仙果放在林初面前的石桌上。这才拱手道：“我去疗伤了。”
　　“蓬莱岛上的灵蛇少说也是元婴修为，你不仅和他交了手，还摘了仙竹果，然后全须全缕地回来了？”林初看到仙竹果才语气一变，原本疏离清冷的脸上挂上了似极为清浅的笑。
　　“嗯。”林子扬已然回到了屋里，埋着头轻应一声。面不改色地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已经青黑的皮肤，给自己的疗伤。
　　其实也没有那么游刃有余，蓬莱岛上的灵蛇有毒，林子扬摘仙竹果的时候害怕自己动作太大让果子破了皮，硬生生挨了那灵蛇一口才忍着痛将果子摘下来。
　　现在毒已经浸满了全身，哪怕再是皮实，他也须得封住自身灵力，让人把毒逼出来。
　　只是今日情况有些窘迫，因为他已经自封了灵脉。现在需要人按住他的伤口，帮自己逼毒。
　　显而易见，这崖下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是洁癖。
　　林子扬的俊脸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阵发白，望着屋外有如明月当空，不染一丝尘埃的人，那嘴边的话犹豫了一瞬，终还是咽了下去。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林初却似有意动，径直起了身走了进来。却在望见那一身的斑驳痕迹后住了嘴。眉头轻锁着，抿唇道：“伤口在哪里？”
　　“您..”林子扬颇有些震惊地抬起了头，嗫嚅着唇望着林初。“您不是有..”
　　“危在旦夕，对象还是你，无妨。”林初深吸了口气，绷着脸过来道，看似做了极大的心理预设，才朝着林子扬伸出了自己净润的手。
　　..
　　林子扬第不知道多少次呢喃着那句「对象还是你，无妨」，边轻抚着自己方才被林初触碰过的手掌，失神喃喃道：“你总是会让我有，我于你心里是真的不同的错觉。可每次我想要相信的时候，又会记得你曾经将我无情抛开。”
　　“你说，你没有厌弃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我该原谅你吗林初？”
　　作者有话说：
　　系统：林子扬长得帅，有地位，还是个纯情年下小狼狗，最重要的是他不仅瞎还会自己催眠自己。宿主，入手不亏！
　　林初：..


第15章 小节
　　他只是蹭蹭，您不必如此。
　　“恭喜您。”系统没什么感情道。
　　“无需夸赞，如今我所得的一切，于别人可能甚是宝贵，于我来说，不值一提。”林初淡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个劲儿地边拿清洁咒洗手道。
　　【那您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我大概已经抓住了思路，只等着这小魅妖在林子扬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地位后。逐渐劝他改邪归正，顺带消除掉林初的影子，洗白自己。”林初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件事情任重道远，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追求自我发展的时候不能忘了别人，所以我决定先为林子扬积积德，把魔宫里那批手办处理掉。即便他们在这里并无性命之忧，可在这里蹉跎年华还要用我的样子重复刺激林子扬，加深他对我的印象，这对我不利。】
　　系统：“..”最后一句才是您的目的吧。
　　系统对宿主痴迷事业的无情资本嘴脸感到无语，却不得不承认这对自己是好事，还是打起精神问道：“有什么计划吗？”
　　“杀一儆百，知道留在这里的下场不好，其他的就好放归了。”林初摆弄着桌子上的法宝，沉思道：“先从这批礼物的主人们中间选出一个对我最苦心积虑的。”
　　“您的这一众法宝中，有一个极为特殊。”系统挨个替他扫描完才温吞道:【堪称蛇蝎心肠。】
　　【什么东西？】
　　“那个游仙枕，里面隐藏了个极为隐秘的杀阵。”系统道：“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这个枕头似乎提前锁定了您原本的气息。但凡沾了您气息的人睡在上面，都会被绞得一点不剩。”
　　“竟然如此恶毒。”林初喃喃道：【林子扬日日伴着我的尸体，不免沾上我的气息。若是但凡沾上了这个枕头..】
　　【咱们会直接被灭世吧。】
　　系统：“..”【为什么您总是这么自信呢？有没有可能，这个枕头是用来对付您的呢？毕竟，林子扬是如今的修为第一人，这个杀阵即便是隐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吧？所以，宿主，这置您于死地的概率最大哦。】
　　“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你确定林子扬可以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个杀阵是吗？”林初罕见地眯了眼凌厉道。
　　..
　　苍流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因着长了一双和云尽仙尊相似的眉眼被家族强送过来。在魔宫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才勉强混了个魔君的位置，好歹日子好过了些。只是次次去侍奉被磋磨的日子实在难熬，为他那摸鱼划水的人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直到有一天，有一只小魅妖把称首的青竹魔君送进冰狱后，独得了魔尊恩宠。魔尊允许他出入玉碎宫，并让魔众们以他为首，他们这些不受待见的便再也不用去玉碎宫里饱受磋磨了。
　　日子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因此苍流对着这位叫做秋平的魔君极为感激。即便这位魔君年轻气盛，稍有些爱慕虚荣地让他们日日去玉碎宫前请安也无怨无悔。
　　秋平魔君代替青竹魔君的第一天，沉寂在魔宫里的百位魔君们站在玉碎宫前给秋平魔君请安。秋平魔君因为起晚了姗姗来迟。苍流怀着崇敬的心情站在人群里，面对众人的低声抱怨，谨小慎微。
　　秋平魔君要求诸位魔君为他请安的第二天，又姗姗来迟。苍流站在人群里，对其他魔君的吐槽声，充耳不闻。
　　秋平魔君要求诸位魔君为他请安的第三天，又姗姗来迟。今天已经有不少魔君称病未到了，秋平魔君威风凛凛地将那群人拖出来，数落了一个时辰，收到了法宝赔罪后，笑容满面地和其他人表面寒暄，极为得意。苍流站在人群里，望着喜笑颜开的秋平未置一词。
　　是个目光短浅，靠着运气上位的笨蛋美人。苍流心里评价道。
　　秋平魔君要求诸位魔君为他请安的第四天，又姗姗来迟。今天没来的魔君更多，但是大多派遣仆人，为秋平魔君送了些价值不菲的法宝。惹得秋平魔君喜出望外，只惩罚了那些未送礼的魔君。
　　秋平魔君要求诸位魔君为他请安的第五天，苍流也没去碎玉宫前，而是派人送了法宝，合理从众。
　　秋平魔君要求诸位魔君为他请安的第六天，苍流按照惯例去派人送了法宝。反正他的家族不缺这点玩意儿。
　　只是今日，秋平魔君却亲自来找他了。
　　“几次三番收苍流魔君的礼都极为欣喜。如此贵重的东西，哥哥就这样送给我了。看来只有哥哥是我在这里的知心人。”小魅妖对他极为殷勤，坐在他的身边，一口哥哥长一口哥哥短，将自己当做知己的样子。还特意送给自己一根玉簪作为回礼。
　　苍流很惶恐，他已然在魔宫里籍籍无名了三十年，从没有一位魔君这么对他这么亲昵。虽然这位秋平魔君不怎么大方，送给自己的礼物普普通通，连一丝灵力都无，看得出来是个很简陋的地摊货。
　　果然年轻单纯心思简单，苍流心里想。但他还是在秋平邀请自己去玉碎宫里的时候欣然答应了。
　　..
　　林初发现林子扬并不经常在魔宫，看得出来他和以前一样，并不喜欢有人打扰。魔宫里其他地方。分布着诸位魔君们的住所，唯有玉碎宫内，无人伺候，林初离开，便填充着空落的寂寞。
　　但在自己误闯玉碎宫的大殿后，一个时辰内，自己必会看到他的身影。
　　因此在林初成功约到那位送自己游仙枕的魔君后，故意带着他去玉碎宫逛了一圈。
　　“托您的福，奴还是第一次来这宫里，可以看到那位的棺椁。”苍流跟在林初的身后，经过大殿的时候，若有所思道。
　　“以往侍奉的时候，不在大殿吗？”林初不怎么用心地敷衍着，看到大殿里没人，略挑了挑眉。
　　“这里是何等神圣的地方，岂是奴能来的？”苍流嗫嚅着唇，轻轻道。“历来，只要踏进这玉碎宫，便意识不清了。”
　　“原来竟是这么侍奉的。”林初眨着眼睛无辜道。
　　“看来，尊上是当真宠您，住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事情。”苍流敏锐意会到了什么，恭维道：“您与那位其实并不相同，说不定，尊上是真的喜爱您。不像我们..”
　　“那是自然。”林初不想和他聊这些，只敷衍着带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屋里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极其喜洁。
　　只苍流望着这格外洁净的屋子有些不敢动弹，觉得这么干净的屋子，似乎和这么跳脱的秋平魔君有些不符。
　　只是来不及多想，还是在林初的劝说下小心翼翼地蹭在了一点凳子，僵硬着身子落座。毕竟秋平风头无两，是他惹不起的人。他今日为视尊重，还特意簪上了他送给自己的簪子。
　　..
　　林初和苍流寒暄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系统的报信：“回来了。”
　　林初这才凝重点点头，边开始好奇询问苍流送自己的枕头的妙用。边有些落寞道：“我的床榻，还从未有人睡过。今日却要..幸亏近日的洁癖，被迫被林子扬治好了一点。”
　　“牺牲小节，消灭潜在敌人，是值得的。”系统安慰他道：“他只是蹭蹭，您不必如此。”
　　自从知道有人想要不留余地地绞杀自己后，林初便设计了个请君入瓮的计策。主要的思想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此，林初铺垫了几日后将苍流请进了自己的屋子里，还送了一根沾染了林初气息的簪子。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林初连着见证自己清白的林子扬都安排好了，只等着苍流自己躺上去。随后被无情绞杀。事后便以小魅妖被惊吓之名，央求林子扬将其他人送出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近乎完美，只等着林子扬回来找自己的那一刻。
　　..
　　林子扬颇有些心急地往回赶。只因为察觉到那只小魅妖刚才进了大殿。
　　自从偶有几次他闯入大殿，自己不久便出现后。绝不随意进入大殿已然成为了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那只小魅妖绝不轻易进入大殿。毕竟林子扬察觉得到，他心里并无表现得那般对自己极为热情。
　　不过林子扬倒是不介意，只摸着自己的曾被触碰的地方，总想起幻境里的那句“我没有厌弃你。”
　　毕竟他都愿意触碰我了不是吗？还问我是不是他的小甜甜。这么大的进步都有了，其他的还会远吗？
　　林子扬想到这里，白皙的脸上一阵红。像是被久违的阳光照射一般，浑身都带着一股暖意。
　　这样隐秘的欢欣，消失在站在小魅妖房间门口的那一刻。
　　林子扬觉得那只小魅妖殷勤拉着别人的袖子，往自己枕头上靠的样子简直讽刺极了。
　　作者有话说：
　　林子扬：我以为我是你的唯一，却没想到，你对别人比我的出格多了！我恨！


第16章 
　　氵南風 报复
　　杀别人像个鬼一样，连滴血都没留。掸落你手的时候，可连半分力气都没带
　　与此同时，游仙枕上发出一股奇异的光芒，强大的灵气突然迸泻出来，似要拖拽着林初的魂魄，将他拉进去。
　　林子扬下一刻便变了脸，一把挥开两人，直将枕头挥在地上，将里边的法阵尽数破坏。
　　随之疾步而去，眨眼站在了林初身旁，森然问道：“枕头哪里来的？”
　　苍流在林子扬进来的那一刻就被硬生生被压在了地上。大乘后期强大的威压下，皮肤上开始渗出血来，背部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幅度，匍匐着口吐不清。
　　“是苍流送的。”林初善解人意地应道，对着那血腥的场面嫌弃地悄然退了退，因着林子扬在场，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本尊是问你，枕头是哪里来的？”林子扬却是对林初的话充耳不闻，凌空抬起苍流的头，面色清寒，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抬，苍流身上便发出筋骨寸断的喀嚓声，只留下柔弱的喉管在那含混不清地呜呜啊啊。
　　大量的血从五脏六腑中被挤压出去，顺着喉管不断地从口鼻中喷涌出来。苍流却是咧着嘴朝着林子扬一笑，混着血水将他的牙齿染红，像是被剥了皮一般，浑身血淋淋。
　　“林子扬，你，该死。”
　　“本尊该不该死，是本尊的事情。岂能容你们这些宵小置喙？”林子扬眼睛眨也没眨，淡漠道。“本尊现在在问你，枕头哪里来的？”
　　苍流却是不说话了，只颓然地闭上了已经被血色覆盖的眼睛。落尘魔尊的残忍名声早就流传百年了，苍流既然选择潜入这里，自然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林子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下一刻袍袖一甩，强大的灵力袭向苍流，刚还有形状的人「嘭」地爆开，化为一团浓重的血雾，被牢牢地笼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
　　林初只察觉到灵气涌动，没一会儿那结界内的雾气慢慢消失，直到再也没了踪影。
　　“这间屋子不能要了。”林子扬待到收拾干净了才展了展衣袖。背对着林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淡漠道。“你自己在玉碎宫里另换一个房间。”
　　“多谢尊上。”林初同样心无波澜，小心翼翼地朝着林子扬挪了一步道：“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我的计划，只要委婉提出魔宫内有人包藏祸心，为了杜绝后患，不若顺势让其他的魔君们出去，这件事情便大功告成了。”林初在心里泰然自若道。【在此期间，只需要我接近他，在他面前装成惊魂未定的样子撒撒娇。】
　　林初眨巴着眼睛，拽住了林子扬的袖子，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凄楚望着林子扬。
　　【然后告诉他，我害怕。】
　　“尊上，我害怕。”小魅妖扑簌着长长的睫毛，带着软软的尾音朝他撒娇道。整个身子缩在一团，似乎想要团进林子扬的怀里。却因为畏惧才没有动。
　　“然后，他便会问我怎么办。在这之前，可能会安慰我一番。”林初在脑子里继续自言自语。
　　林子扬却没有预料中的反应。
　　他在小魅妖拉起自己的袖子的时候就浑身一震，淡漠的脸上挣扎一闪而过，呼吸没由来地紊乱了起来，没一会儿，胸膛都起伏了，似乎激动极了。
　　「激动」的林子扬垂眸看了那稳稳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眼里寒芒一闪，想要挥开却似乎犹豫了一瞬，无奈深深吸了口气，才妥协问道：“不用怕，你想干什么？”
　　“emmm，为什么会这么冷淡？不过没关系，目的达到了。”林初自我安慰道，立时脸上便挂上了一抹愁容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林子扬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片刻后掀起眼皮耐着心道：“枕头上里有一个杀阵。”
　　“竟然是这样，太可怕了。”林初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是怎么会这样呢？苍流哥哥看起来人那么好，还时常送我礼物，与我过来聊天谈心..”
　　【接下来，便要告诫我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魔宫里的魑魅魍魉不少，可不能被人蒙骗了。】
　　“苍流哥哥？”林子扬却是拔高了声音，气息不可抑制地又乱了。转过头来沉沉望着他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竟然叫他苍流哥哥？”
　　“啊？”林初诧异地望着他，水润润的大眼睛清澈极了，无辜到令人觉得无情又残忍。
　　“秋平？”林子扬看着那样的眼睛突然顿住，眼角突然翘起泛着一抹红，一把挥开自己被拉住的袖子，朝着他道：“本尊在你眼里，是不是像是桌子，椅子一般？反正是没有呼吸的器物吧。这样你才能心安地拉住本尊。”
　　林初愣了一瞬，下意识皱了眉，才干巴巴道：“尊上您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子扬转过头去，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淡漠样子。“在魔宫里留下的皆是过了问心之试的，却能在这里图谋不轨，可见派他来的人颇花费了些心思。其他人我会处理掉，你自己，注意。”
　　说罢，却是毫不拖沓地甩袖走了。
　　玉碎宫里从来都是昏晦不已，唯有傻子才会将不经意间骤然明灭的火花，当作有了希望的曙光。
　　..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林初望着他的背影，沉沉道。
　　“不管知道些什么。杀别人像个鬼一样，连滴血都没留。掸落你手的时候，可连半分力气都没带。宿主，林子扬真可怜。”系统同样沉沉道。
　　林初：“..”
　　..
　　林子扬果然说到做到，没过几日，整个魔宫的魔君们便被处理了。林初发现的时候已然人去楼空，连个人影都没了。
　　“看得出来，他们走得比较体面。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林初轻轻吁了口气道。到目前为止，除了林子扬莫名的一通气外，一切都格外顺畅，顺畅得林初有些心理不安。总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可林初反反复复思忖了好几次，也没察觉到那日约苍流的时候有什么差错。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件诡异的事情归于林子扬的脾气变得捉摸不定上。
　　捉摸不定的林子扬没多久便找上了他。
　　召他去的大殿里布置得颇为雅致，床榻桌椅都有，总不是平时那么空荡荡了。林子扬端坐在榻上闭目修炼，待到他来才缓缓睁开眼睛。白皙的脸看习惯了也没有那么病态，林初望着林子扬永远红艳的嘴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林子扬的唇红得似乎有病，生理意义上的那种。
　　“知道本尊找你来干嘛吗？”榻上的林子扬逡巡着他，见他没说话，才缓缓开口。
　　“尊上的心思岂是小的能够捉摸的？”林初谨慎应道。不知道是不是暗地里设计林子扬多了，总觉得林子扬见他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奈何这人实在阴晴不定，饶是林初都费心琢磨不来。
　　“来玉碎宫，住得习惯吗？”林子扬淡声问道。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不过个安身之所罢了。就是多少有些冷。”林初尴尬笑笑道。最怕敌人莫名的关心，林子扬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冷就对了。这玉碎宫就是冰狱的一部分。”林子扬勾唇笑笑道。终于图穷匕见，边说着，素手一挥，立时天旋地转。面前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雪花飘落，怎一个萧瑟凄冷了得。
　　“本尊既然说要处理掉其他人。自然要做到。”林子扬淡望着他，无情道：“这百年里，有不少人被本尊扔在这万丈雪原下，本尊看着你，你在本尊面前把他们一个个刨出来。”
　　作者有话说：
　　林初：草，他报复我！而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报复我！


第17章 苟
　　林初以前从不在外人面前睡着
　　雪花飘落在眼前，像是飘进了心里一般凄寒落魄。林初望了眼林子扬神态自若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白净青葱的手指，瞥着地上的坚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质疑中。
　　【他说的不少人，是指那三千八百五十六个吗？】
　　【应该是的。】
　　【是什么让他把我和挖冰的劳工联系在一起的？我难道不该是个柔弱无骨，修为低下的小魅妖吗？】
　　“大概是您无情如坚冰一样的气质让他产生了联想。”系统麻木道。
　　【荒谬绝伦！】
　　“建议您接受呢。”系统安慰他道。【毕竟昨天看起来林子扬气得够呛。】
　　【可我昨天哪里惹到他了吗？】
　　系统：“……”「没有。」系统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自闭道。【您还是快些挖吧。】
　　其实林子扬也并没有那么残忍。万丈雪原里确实雪花飘飘，但林子扬放榻的地方却温暖如春，这源于堂堂魔尊自进来开始，便不断催放的灵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这寒冷的世界里林子扬是唯一的热源。倘若林初知情识趣，便会意识到，这位素来凉薄残忍的魔尊，用心良苦。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在等着他过去。只要在他身边，挖不挖什么的，也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
　　毕竟，谁能指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魅妖去解救那活生生的三千八百五十六个人呢。可能他们如今醉心修炼也不想被解救吧。
　　当然这些话系统自然不会帮林子扬挑破。冰冷无情从来不将人放在心里的林初，需要受到惩罚。系统默默地想。
　　可冰冷无情的人却不傻。方坐在雪地上，林初便默然打了个激灵。再抬起头的时候，恬然的脸上添了抹清寒。
　　“来了。”系统默默道，还是忍不住在林初的脑子里发声。【这个时候上演被林初附身的戏码，不会被打死吗？】
　　“打死也比累死好吧。”林初信誓旦旦道：“只要我出现，他便会不管不顾地来杀我，只要适时地离开换成小魅妖，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
　　【看来，您是真的不愿意来这边做苦力的呢。】
　　【这明显就是无用功，对劝导林子扬改邪归正有作用吗？】
　　“是吧。”系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林初正在酝酿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跟林子扬做一番严肃的会谈。
　　只还没出声便听到榻上的人悠悠道：“秋平？”
　　“在呢，尊上。”刚才还准备板着脸，义正言辞地控诉自己不公正待遇的人下意识换了个语气应道。
　　“这段日子你被魇的现象还有吗？”榻上的人轻轻抬头望着他，若有所思道：“本尊是说，你最近有没有间歇性失忆的症状。”
　　“啊！！”林初虎躯一震，不可置信极了。【大意了，他竟然是在引蛇入洞！】
　　“原来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林初出来好报仇！”林初幽幽道：“实在是居心叵测。歹毒啊歹毒。”
　　系统：“……”【是吧。】
　　“关键是我刚才差点就上当了！”悔觉自己差点上了当的林初立马漾起招牌笑容，朝着林子扬欢欣道：“没有呢尊上。许是这玉碎宫太过舒适，小的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被魔魇的症状了呢。”
　　“哦。”林子扬面无波澜地应了一声，顺手递了一把白玉铲给他，淡定地道：“那，开始挖吧。”
　　林初：“……”
　　……
　　“喀啦，喀啦。”
　　唯一的出路被生生阻断，林初只能一脸麻木地伏在地上铲着冰。
　　天上莹白，地上剔透。手里的白玉铲还不是俗物，尖利的刃铲着坚冰，稍微一带便能刨出漂亮的冰花出来。
　　这工作环境哪怕林初这个洁癖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可这抵挡不住林初内里的凄寒和身体的冰冷。
　　雪花飘落在脖子上，那不可抵御的寒气霸道地夺取林初身上的热意。林初下意识抱着唯一的白玉铲，艳羡地望着安然躺在榻上的林子扬。
　　榻上的人墨发黑衣，唇红面白，安静垂眸的时候带着一丝专注，反倒洗去了曾经的阴鸷气质。
　　关键是，他一点都不显冷。
　　这件事情，林初是预料的到的。冰狱既然是林子扬的法器，那这狱中的万千幻像与感觉皆由他掌控。那便是说。林子扬的身边定然不冷。
　　“尊上，这雪原太宽太大了，小的想了想，还是从您身边开始挖吧。不然您要是身下躺着别人，这多晦气啊。”林初眼睛一亮，噔噔地跑过去，略带些谄媚道。如水的目光莹润又单纯，真像是不谙世事一般。
　　林子扬淡望他一眼，紧抿着的唇动了动，却还是没说什么。将视线放回了手里的书上，凝神未理他。
　　林初从善如流地蹲在林子扬的榻前卯足了劲儿，开始「嚓啦，嚓啦」。
　　这里确实比别的地方温暖了很多，像是被裹在了被子里一般。单一的白噪音，有规律的在耳边响起。饶是林初意志坚定，小魅妖的身体也自动代入了令人舒适的环境氛楠丨枫围，不由得泛起一股睡衣。
　　外边是清冷的雪，内里却暖烘烘，林初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麻木机械的动作逐渐迟缓，只在那股慵懒的状态里，不知不觉想到，林子扬其实人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玉铲「叮」地掉在地上，林初半趴在榻边，睡了过去。
　　林子扬在听到有规律的呼吸声才手上一顿，似乎连翻书都不忍心。呆怔了许久，才垂下眸望着榻边的人，眼角泛着些微的红意。
　　雪下得无声寂静，林初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一只白皙的手终是鼓起勇气伸了出来，那主人在榻上微微伏下身体，屏着呼吸，虔诚地触了触林初的脸。
　　“您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允许的。”系统机械的声音凭空出现。回荡在这冰冷雪原里，格外突兀。
　　“你也该知道我是在你保证可以将他带回我身边后，才到现在都没将他囚禁起来。”林子扬的手一顿，静静道。
　　事情要从七十二年前说起。林子扬渡劫不成，反堕魔道。整个世界超出了系统预设，开始分崩离析，还紊乱了系统程序。
　　在系统紊乱的第二十八年，他因为病毒侵袭，搭载上了情感模式。
　　彼时刚醒，便已然察觉到了这地狱般的开场。存着被病毒紊乱了好几年的怨气，系统学的第一件事情是咸鱼摆烂，带着一起完蛋的心态，去找到已经疯魔了的林子扬，在他面前开始无尽的嘲讽。
　　却因为太过激动，嘴秃噜瓢，泄露了林初死遁后还活着的真相。
　　“他还活着？”万念俱灰的林子扬在听到的那一刻，眼里似有希望划过。片刻后却是颓然地坐在万魔窟上喃喃道。
　　身下，是已被他斩杀殆尽的魔界万众。这二十几年来，他一直沉湎在这无尽的杀戮里麻痹自己。本就是天道选中之人的他，自然感受得到这世界的动荡。可林初都死了，即便这世界没了，与他又有何干。
　　“活着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系统激动道：“这垃圾世界，早都被你霍霍得开始崩溃了好吗。你是天道之子，迟早和这世界一起玩完！”
　　“便没有补救的机会吗？”林子扬脸上的血迹还未干，却像个哈巴狗一般，可怜兮兮地仰起头道：“你把他弄回来，什么我都答应你。”
　　系统：“……”
　　【你虽然是魔尊，但这二十几年所屠戮的皆为魔界恶徒。天道之子卧底魔道，惩恶扬善，倒也勉强洗得白。】
　　“这世界已有崩溃之相，我也可以用自己的能量维持下去。但是他已经和我解绑，逍遥法外二十多年了。我需要时间找他。”系统计算了良久才缓缓道。
　　协议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达成了。他们一个有了继续苟下去的机会，一个有了重新活下来的希望。
　　所幸林子扬曾经被林初耳濡目染得格外正派，哪怕神志不清了，也知道千里迢迢来到魔界，从恶贯满盈，堕入魔界的恶魔们开始泄愤。
　　否则，若是他手染了无辜人的业障，便失去了荣登天道的机会，便也没有了和系统交换的筹码。
　　剩下的几十年，便是林子扬和系统狼狈为奸，开始合作的日子。林子扬随着和系统的深入了解，逐渐把合作目标，「从只想要让他回来」，更改到了「思考林初回来后接受我的可行性计划研究」。
　　林初重生回来所遇的一切场景都是根据系统的预设而来。所为的皆是引导林初去了解林子扬，最好爱上他。
　　可惜的是，林初的心硬如磐石。无论怎样的平和引导，他都没有一丝一毫对林子扬有意思的端倪。
　　“我是把他带回来了呀！他抗拒您难道是我的错吗？”系统颇有些委屈道。【是您说即便他回来了，也不会接受您，让我引导他觉得您恨他的。】
　　【又是他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愿细究您为什么会恨他，才导致这样的情况。】
　　“因为他心里没有我。”林子杨轻轻道，伸手替林初挽了挽散落的一缕发丝。【不在乎，所以压根不需要费心研究。不然以他的心智，何愁发现不了端倪？】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虽然你很可怜！”系统察觉到林子扬的动作，出声警告道：“出于系统与宿主绑定后的保护义务，我警告您，请不要再做出将宿主迷晕欲行不轨的事情。”
　　林初：“……”【不是我迷晕的他，是他自己睡着的。】
　　【我只是确认让他睡得不醒人事一些罢了。】
　　“您果然是个妖艳贱货，其心可诛。”系统毫不避讳道。
　　“是吧。”林子扬毫不在意地勾唇笑笑，跟系统冷清道：“没有在他回来的那一刻，就将他囚禁在冰狱中和我一起死去。是我对你的信任。”
　　“现在计划全部失败，我无话可说！”系统感受到了这句话里的肃杀，却无奈道：“我算不出来他对任何事情的反应。他像是一个生长在人群里的奇葩，让我不可捉摸。”
　　“也不算是全部失败。”林子扬深深望着蜷在一团睡着的林初，不知道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系统，轻轻道：“林初以前从不在外人面前睡着，最起码他阴差阳错地治好了自己的洁癖。”
　　系统：“……”
　　作者有话说：
　　系统：我从没看到过如此卑微，还会自我安慰之人！


第18章 客气
　　“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林初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因为林子扬还在叫他师兄。
　　梦里，林子扬犹如鸦羽般的黑发披散开来，苍白的脸上带着狠厉，眼角却挂着一抹淡红，明明狠狠地擒着他的下巴，自己却委屈得像个兔子，凑在林初的耳边道：“师兄，您不是有洁癖吗？你还碰了别人，连个不入流的人您都愿意让他去睡您的床？您明明，以前只为我妥协的。”
　　林初被擒着有些疼，心想你怎么披着魔尊皮却装着自个儿师弟的芯？自己这个梦实在是有违逻辑。却还是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啊。我这不是为了生计所迫嘛。以弱胜强总要自己牺牲些什么的。我实在是有苦衷呀。作为我的亲亲师弟，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
　　林子扬却是充耳不闻，只一只手将他提起来，眼角憋得通红，控诉道：“我不信，你向来把我弃若敝履，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亲亲师弟了？”
　　林初说：“害，这不是梦里嘛，还不能过过嘴瘾了？我就客气客气，你怎么还当真了。”
　　林子扬听了更生气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咬得死紧，起伏着胸口，恨不得将他一口吃了。怒气冲冲地将他甩在地上道：“你果然不喜欢我。我要惩罚你，让你和我在冰狱里待一辈子！”
　　「咚」地一声，林初的头磕在冰冷的冰面上，磕的生疼。
　　“时候不早了。今日先到这里吧。”清冷的声音将林初唤了回来。林子扬终于收起了书卷，跟林初淡道。
　　刚回过神的林初揉着头还心有余悸。可望着自己不知不觉铲下来已经堆成了一人多高的谷堆形状的冰，便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做梦工作两不误，自然欣然应允。
　　还跟系统自得道：“看来在我如此勤勉的工作下，他对我的怒气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
　　说话间，眼前的冰雪刹然消融，林子扬手一扬便把他带出了冰狱里，落在了熟悉的殿中。
　　“谁给您的勇气，觉得自己勤勉，梦里勤勉吗？”系统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讽刺道。
　　林初却是不想跟系统见识，颇为夸张地扶着自己的腰，示意「今天我很辛苦」地跟林子扬告辞。只刚跨出去便听到林子扬接着道：“今日干的不错，明日接着来，不用太早，辰时就好。”
　　林初：“……”草，难道梦应验了吗？
　　“他总不能真的想让我将那三千八百五十六个人刨出来吧？”林初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形顿在原地，显得格外的凄楚。
　　“目前来讲是这样的呢。”系统毫不愧怍地道。却在暗暗寻思，听着极为恐怖，实际上却处处留情。
　　系统都没眼看林子扬方才木着一张脸给林初布下让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的幻境，又帮他铲雪的狼狈样子。
　　【士可杀不可辱，林子扬太过分了】林初在门外颤着声道。【在他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说好的宠妃待遇呢？】
　　【有一说一。林子扬确实在努力让你成为这玉碎宫中独一无二的人。因为只剩您一个了呢。】
　　林初：“……”
　　“所以我明白了，林子扬是个铁石心肠的。即便是成了宠妃，对劝导他也无济于事。”林初颇有些憋屈道。【谁能知道林子扬心中的宠妃是用来干这个的呢？】
　　“我需要更深层的关系绑定他。”林初思考了一会儿幽幽道。
　　「？」系统的精神立马抖擞了，小心翼翼问道：“比如？”
　　“比如和他变成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林初灼灼道。
　　系统：“……”
　　“所以？”系统心中一怔，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您想干什么？】
　　“同命锁是不是还在同方书院？”林初泠泠道。【我要进同方书院，拿到同命锁和林初的魂魄绑定。】
　　那是个能够将两人绑定，同感同生的法器。林初曾经有幸见过它，却没想到会在重生回来之后将他视为改变人生境遇的稻草。
　　没办法，实在是不想日久天长地对着满天的冰雪继续挖下去了！
　　……
　　于是在第二日，林初颇为积极地随林子扬进了冰狱里。林子扬仍旧放了个榻，悠哉悠哉地盯着林初，看他开始动作了，才目不斜视地翻书。
　　甫一坐定，暖风徐徐，与冰天雪地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初一边暗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边格外勤奋地挖冰，待到石头堆成小山后才腼腆地朝林子扬榻边挪。
　　“尊上，不知小的要在这挖多久？”
　　“挖到将他们全部处理了。”林子扬头没抬起来，轻轻捏着一张纸，淡然道：“你放心，本尊已然接受了你身体的勾引，便得对你矢志不渝。苍流的事情你提醒了本尊，这宫里的闲人实在是太多了。当你将他们都挖出去之后，这玉碎宫便只为你一个人而开。”
　　说得林初只觉得人生艰难，默默地哽了哽，才故作坚强地道。“尊上的心意到了就行了，这玉碎宫是不是为我而开有什么要紧？”
　　“只另有一件事，哽在小的心头，只觉得万分火急，让小的夜不能寐。”林初干巴巴道。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焦灼？”林子扬挑了挑眉，抬头问道。
　　“外人都说魔宫内只进不出，却原来他们都还在地下活得好好的，那岂不是误会了您？”
　　“倒也没有误会。确实是有来无回。”林子扬淡淡道：“毕竟本尊可问心，进魔宫的人，罪大恶极的本尊都当场杀了，灰都扬了。只有少数身无业障的，被本尊扔在了这里。”
　　“那便说明尊上从没有无辜杀害过一个好人，而且您都要将他们放出来了。更应该出声洗清尊上的名声才是。”林初昧着心道。
　　“可名声与本尊并不相干，本尊并不介意别人说什么。”林子扬皱眉道。
　　“您不介意，小的介意呀。”林初凑近了两步，灼灼道。斟酌了一瞬，觉得这样不太可信，甚至殷殷上去，轻轻拉住了林子扬那纤尘不染的衣摆。
　　林子扬垂眸望了眼衣摆上的爪子没有立即言语，索性撑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倒不知，有什么样的还我清白法儿？”
　　林初心里一窒，突然觉得那熟悉的顺畅感又来了。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道：“尊上，您把底下的人挖出来放了。左右宫里无人后，咱们去修真界第一大书院，为您扬名立万吧！”
　　“你是说，同方书院？”林子扬骤然眯眼道。
　　“是呀尊上。”林初眨着眼睛，佯装无辜道。
　　“你想去？”林子扬放下了书，倚在榻上撑着自己的头，朝他勾了勾手。
　　“也没有多想。但尊上要去的话，小的便想跟着去了。”林初奉承地迎了上去，道：“总想跟尊上一起经历些什么，不然这宠妃当得不太安心。”
　　“是吗？”林子扬灼灼望着他，低沉着声音，不怀好意道：“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第19章 感谢
　　不然总觉得自己跟在骗人感情一样。
　　“我一会儿可以知道您亲上去的感受吗？我没想到您真的会做。甚至没有丝毫的迟疑。”系统在林初面无表要将唇贴在林子扬脸上的时候，好奇道。【实不相瞒，从一个洁癖，您走到现在，我很佩服您。】
　　“这就是不能反抗的悲哀，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林初淡定道：“虽然林子扬不当人，把自己的宠妃当劳工。可我得有责任心啊，他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
　　“可亲吻是灵魂的碰触。那您这个没有感情。”系统不依不饶道。
　　【老婆饼里也没有老婆。糊弄糊弄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
　　系统：“..”倒也不用这么现实。
　　系统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并识趣地决定不把刚才林初说的话告诉林子扬。
　　只是似乎也不需要系统说什么。林子扬在小魅妖眨巴着无辜的眼神过来的时候就呼吸一窒了，看到那水润润的两片唇真地朝着自己来的时候，反而心里一咚，下一刻就下意识地直起身子，用袖子将他拂开。
　　“不必了。”林子扬压抑住自己想要捂住心口的冲动，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那宛如浮雕般的脸上罕见地带了一抹羞赧，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终于多了些血色。
　　“哦。”林初绷着脸应一声，从善如流地又退了回来，顺便偷偷转过头去抹了抹嘴巴。
　　刚缓过来的林子扬看到他的动作立时一顿。脸上青了又白，思忖了良久，却还是深吸了口气。袖子一挥，利落起了身,踏出了这冰狱。
　　“所以，这是怎么了？”林初愣愣望着匆匆离去的林子扬，不解道。
　　“谁知道呢？”系统麻木道。【想要又不敢要，不识好歹吧。】
　　..
　　林初第二日就知道林子扬去干嘛了。
　　清晨，林初揣着林子扬送的白玉铲铲例行去挖冰，只觉得劳作到了第三日，这玉碎宫都被自己挖得都清冷了不少。
　　这么一想，心情便沉重了，只觉得把此生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实在是悲哀。于是脚步一拐，走到了门前，试图在这弥漫着悲伤的氛围里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只刚推开门便看到整个玉碎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悬浮在了天上。上面云鹤飞过，下边一栋栋房屋鳞次栉比，笼罩在山岚雾色下，巍峨又肃穆。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林子扬对我如此诚挚？”林初站在门口抖着唇，半扶着门框，俯视着下方的同方书院久久不语，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甚至只是说了说，自己还没有想好具体去同方书院的行动措施..】
　　“可能是因为那个没有送出去的吻吧。”系统麻木道：“不仅如此哦，那冰狱里的那另外三千八百五十六个人也消失不见了。宿主，您积德了。”
　　「嘶」地，林初深吸口气，肃着脸转身直拐向大殿，颇有些痛心疾首道：“这已经不是积德的问题了。”
　　【看得出来，林子扬是真的喜欢这个小魅妖呢。】
　　【那又如何？】
　　“我还是去感谢感谢他吧。”受宠若惊的林初心上浮起淡淡的忧愁，只恨不得快些到林子扬的面前，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不然总觉得自己跟在骗人感情一样。】
　　系统：“..”
　　林子扬似乎早在大殿的榻上斜倚着看书等他。大殿里没有冰狱种亮堂，因此格外点了两盏九格宫灯。宫灯里的火焰白且亮，将林子扬的脸照得如玉生光。古老残破的经卷在那白皙的手下都体面了几分。
　　林子扬听到林初那慌不择路的脚步声狭长的眼眸扫了他一眼，眉心微动，似乎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却又很快敛住。轻翘着眼尾，故作深沉地翻了一页手里的经卷。下巴微抬，故作深沉问道：“怎么？”
　　“昨日，您让小的亲您一口的时候。小的承认存了私心。”林初站在他面前，激动地蜷着手道。“太过敷衍，没有灵魂。您的拒绝是对的。”
　　“但您大人有大量，今日就来了同方书院，实在是让小的自愧不如。”林初那宛如两把小梳子的睫毛轻轻垂下，两颊透着股粉色，兀自半蹲在林子扬面前，认真对林子扬道：“您对小的太好，大恩不言谢。尊上，磕个头也不合适，要不小的今天给您捧卷，伺候您看书吧！”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想要对您表达出来的拳拳之心。”
　　林子扬：“..”
　　林子扬一愣，片刻后脸色变得有些青白，只眼睛一瞥，便看到林子扬那细润得有如剥壳鸡蛋般的脸，扶着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努力地不去盯着林初，才咬着牙勉力平静道：“不必了。”
　　“别不必啊，和您的深恩相比，小的能做的简直不值一提！”林初的手轻轻握住了林子扬的榻角，俯下身子坚持道。
　　小魅妖的眼睛里目光炯炯，玲珑的鼻梁带着股精致之意。薄唇清润，含着水意一张一翕的，似早上载着露水摇曳的青草。带着一股纯真的魅惑。
　　偏生林子扬望着他，总似乎能一眼望穿他去。似乎真正的林初就在自己眼前。那清冷的眼里含着对自己温柔的光，骄矜的脸上微微抬着，挂着诚挚的笑。像是百年不开的铁树花，有朝一日猝不及防地绽放在人眼前，让人心旌摇曳。
　　想到这里，林子扬猛地闭上了眼睛，颇有些心悸般地深吸了口气。刺激太大，有些受不了。
　　待到平复了些许，林子扬才伸出胳膊，思忖了一瞬后，闭着眼睛沉沉地将他推开。让他站稳在自己面前，才缓缓道：“我能体会到你对我的感谢了。”
　　“礼轻情意重，其他的就不用了。”林子扬带着心里的惋惜，幽幽叹口气道：“你本就是我的宠妃，我对你好那是应该的。”
　　“可别呀，尊上，我真的没有什么能为您做的了吗？”林子扬却是不依不饶，不知道为什么林子扬要这般推拒自己，情急之下，拉着林子扬的手，灼灼道：“我不能这么欠您，这不符合我的道德观。”
　　林子扬因为自己突然被握住手吓了一跳，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垂眸望着这一切。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脸色青白地望着林初，思忖道：“既然这么想表达对我的感谢，每日呆在冰狱的时辰，就增加一个时辰吧。”
　　作者有话说：
　　林初：我在向你报恩，你在对我报仇？


第20章 执念
　　要不，您陪小的去吧。
　　那倒是不必了。”林初含笑的脸在一瞬间崩塌，却又坚强挂起，不动声色地放了林子扬的手，婉拒道。“小的要替您下去扬名，大事在身，不敢耽搁。”
　　“是吗。”林子扬定定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暗光划过，敛了神色才掸了掸自己方才被林初拂乱了的衣摆，淡声道：“扬名就不必了，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魔界之外的所有修仙者与本尊皆有过节，你既然想入同方书院便低调些好，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与本尊有关系。”
　　“那是自然。”林初还是客气地意思了一句。
　　“其实也不必这般低调，因为你现在是本尊的宠妃，无论做了什么总有本尊给你兜着。只是同方书院里不少老东西，你要是死得太快，我可能只能给你收尸。”林子扬却是挑了挑眉，望着他温沉道：“不过若是本尊去陪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同方书院庙小，许是容不下本尊。不过你要是实在需要……”
　　“那小的自然会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的。”林初心想不过意思意思寒暄下就行了，您怎么那么认真那么啰嗦。面上还是装出深情感动道“这等小事都劳烦尊上，岂不是显得小的太无用了。”
　　林子扬蓦然闭上了嘴，那双乌黑的眼睛直盯着他，看了一瞬似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这才移开了眼睛。
　　“那你便去吧。”林初随意挥了挥袖子，捡起榻上的书，漫不经心道。
　　林初点点头，绷着脸脱身后才舒了口气，可走到门口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在房间门前踌躇着，没有再往外走。
　　思忖了片刻，他把这份不安归咎在林子扬堂而皇之将自己连人带玉碎宫都弄来这里的浮夸方式上。
　　林子扬的心意没得说，自己得领。可这玉碎宫都已经悬在了人家头上，就算是现在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呀。能够飞天载人的法器本就不俗。更何况有这等妙用的法器。这本身就已经和低调二字冲突了。
　　林初默了半晌才喟叹跟系统道：“而今的局面恰似转学生坐着直升机第一天来上学。看似很拉风，其实很讨打。”
　　“可直升机只能证明富裕，并不能证明您就是家的，宿主，不要太紧张。”系统适时出声道。【林子扬把玉碎宫敛了气息，从外看没人能看出来和他有关。不用担心您自己替林子扬背锅。】
　　“是吗？”林初这才一愣，叹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只刚出门，那种心里落空的感觉又上来了。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却又知道他存在一般，惹人心痒。
　　“何方道友，报上名来？同方书院上空不允许停驻法器。”林初还没想明白，便被人截住了。那人停在玉碎宫外，半点没有认出来这等气派的法器出自落尘魔尊。
　　说话的是同方书院外聘的看护，一身白衣，挽着头发，一看便知是清衍宗人。
　　同方书院为各大宗门共同设建的书院。说是书院，其实是个广济贤才，收容各大散修，为各大宗门提供预备人才资源的聚集地。历来很受各大宗门重视。因此，各大宗门相互合作，各自安排自己的弟子轮流看护是很平常的事情。
　　只是刚出门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和自己同宗的弟子，多少有些惊喜。哪怕林初是个没心没肺的。也对那小弟子显了个客气的笑。
　　林初对清衍宗并无什么特殊的情结，只不过作为当年初来乍到就被清衍宗选去的人。他在之后顺风顺水，能够拥有充足的资源去修炼，直到攒够了能量去找到这世界的天道之子，这段经历清衍宗功不可没。
　　虽然在自己领林子扬入了修仙一道后，清衍宗出于不要废物的原则，冷漠拒绝了尚未施展天赋的天命之子。林初也还是对清衍宗有一种单薄的感激之情。
　　毕竟没有在自己狼狈的时候落井下石就好了。苛求别人雪中送炭就不必了。
　　……
　　那位清衍宗弟子凌空望着那硕大法器下出来个修为低微的修者少年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真的只是家里送晚辈来入学的。
　　以往这样的情形也不少，倒是自己大惊小怪，非要上来查看一番。
　　“晚辈久闻同方书院大名，特意进同房书院学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仙君莫怪。待会儿就请家中长辈离去。”林初估摸着林子扬送了自己便该回去了，索性满嘴跑火车道。
　　“既然是入院的，那稍微悬在这里一会儿倒是无妨。”那位清衍宗弟子似乎极为好说话，朝着林初点了点头。只待到林初飞近，看到林初的一身装束后，脸色一变。
　　“仙君既然想入同房书院，便没有事先调查些禁忌吗？同方书院里有清衍宗弟子驻守，为防有人冒充清衍宗弟子，书院里不准白衣束簪发。”
　　“仙君莫怪，在下家里出自穷乡僻壤。万不敢高攀清衍宗，在下这就回去将衣服换了。”
　　林初这才想起，同方书院百年前是有这个规定。
　　清衍宗作为仙界第一大宗门，其实是格外接地气的。宗内弟子，从上至下皆是白衣束发。一水的极简主义风格，简单又利落。
　　这也比较符合林初的个人风格，因此林初便一直习惯了穿白衣，头发只拿青簪簪住。
　　而作为林子扬宫中养出来的模仿自己的宠妃。魔宫内一应的皆是这样的打扮。
　　在魔宫里人人都这样，倒是无所谓，可出了门，被人看到。自然会联想到清衍宗上面去。而众所周知，清衍宗人，极为讨厌被人冒名顶替。
　　……
　　林初又急匆匆地又回到了玉碎宫里。经过大殿的时候，林子扬还在看书。看到他去而复返，眼里一霁，却看到他脚步未停，便冷哼一声道：“百年过去了，清衍宗人还是这般腐臭不堪。好似他们穿了白衣，这天下的白衣便不能容世了。”
　　林初没有吱声，心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哪怕您是魔尊，进了人家的地盘，该不穿白衣，还不是得不穿白衣？
　　虽然您本身就不穿白衣。
　　等等？白衣，同方书院。
　　刚准备回房换身衣服的林初蓦然一愣，转身望着榻上的林子扬。突然间豁然开朗。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尊上，小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害怕。要不，您陪小的去吧。”林初漾着笑，朝着林子扬道。
　　他终于想起来了，林子扬当年对让自己带他去同方书院有一股强大的执念。
　　看来，哪怕百年过去，这位的执念似乎也没有消失。


第21章 眼里
　　哪怕装疯卖傻，哪怕强冲结界，浴血站在他眼前，却也从未出现在他眼里过。
　　作为修真界中为大量散修提供庇护，且为各大宗门筛选入门弟子的公益性书院，同方书院与清衍宗关系匪浅。匪浅到凡清衍宗弟子皆会轮流被派去给同方书院做看护。为期半年，包住包一切修炼事宜，待遇从优，唯一的要求是不可擅离职守。
　　毕竟同方书院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你永远都不知道那看似普通的校舍内藏着多少不显山露水的大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这样的地方，需要各大宗门拿出态度来震慑。
　　林初作为清衍宗内地位不低的杰出弟子，自然也需要接这样的任务。只是他早年离经叛道，走了一条与别的修仙者不同的道路，这样的任务迟迟未能完成。
　　原因是林子扬身上有一个秘密，他是百年难遇的纯灵体修者，在被林初引导着修炼后，在呼吸俯仰间便能吸收灵气。这样的体质放在修真界里，简直就是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尤其是这块肥肉还一副心智有缺的样子，极其好骗。
　　作为一个虽然凉薄冷漠，但尽职尽责的监护人，林初深切维护着林子扬未成年时候的生命健康，最大的体现就是，他从未敢抛下过有些木讷的林子扬，并且科学合理地指导他勤勉修炼，以保证他修为日进千里。
　　虽然存了部分早日助他成功早日离开的私心，但是不能掩盖他在自己大好的年华里离开清衍宗，抚养了一个可堪当自己儿子的孩子，之后便住在清风崖一直脱不开身的事实。
　　因此，待到林初觉得自己可以离开半年，顺便去同方书院的时候，林子扬已经十九岁了。嗯，十九岁不谙世事的出窍期纯灵体修者。简直堪比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遭人垂涎。
　　决心去同方书院之前，林初回了清衍宗一趟，特意兑换了不少的阵法材料与法宝，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亲设下一个阵法结界。确认无误后，才知会了林子扬。
　　“你要去哪儿？”彼时连个名字都还没有的林子扬坐在树上，有些懵懂问道。
　　那日是林子扬的休息日，林初叫他每五天修炼后便要歇息两日，用来参悟前五天积攒的灵气时候得到的玄妙心境。
　　但是林初心智似开未开，所能做的，只是遵循林初的建议，在休息日的时候，好好休息，俗称发呆。
　　“去执行宗门任务，半年后回来。昨日你也到达了出窍期，哪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我也放心了。我这些年攒了不少不得不做的宗门任务，以后会陆陆续续的做完。你慢慢习惯就好。”
　　林子扬对林初的话似乎似懂非懂，只认真望着他。
　　但是在他出去的动作却是能理解的，立时便从树上飞升而下，落在林初面前道：“为什么不带我去？”
　　“小孩，你还小。同方书院鱼龙混杂，你有先天修炼体质，若是落到他们的眼里，可能会徒惹事端。我不过离开半年时间，很快便会回来。”林初不以为意，提着剑一甩袖子便将林子扬拂落在自己的护山阵法之内，准备翩然离开。
　　却被林子扬冒失地抓住了衣角，十九岁的青年了，即便林子扬老成持重，为了省事只叫他小孩，可林子扬也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历来乖顺的脸上带着慌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着林初的衣角，惊恐道：“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林初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人拽住的衣角，忍了又忍才没有主动将他的手拂掉，皱眉道：“你无门无派，又是这样的天才，若是去了同方书院，会像人啃到渣都不剩的。”
　　“你为何能去？”林子扬却是不依不饶，狭长的眼眸里倒映着林初的影子，那眼尾泛着红，像极了被欺负的老实人。
　　哪怕林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道：“看到我身上的白衣了吗？我是清衍宗的弟子，同方书院请我清衍宗弟子做看护，自然不会有人敢打我的主意。”
　　说罢，还是将林子扬的手松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林初再见到林子扬的时候是两月后。同方书院伫立已久，能长住在这里的，皆是知情识趣的。他们知道有各大宗门弟子坐镇，不敢太过嚣张。偶尔嚣张的，也不会在这里蹦达太久。因此这里的日子过得也挺平稳安逸。除了自己不近人情，冷淡疏离的名声越传越远，惹来不少人的不耻和孤立。
　　林初倒是不怎么介意，毕竟这世上这么多人，自己活着又不是来让别人舒心的。
　　因此即便林初在这里看护，却也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动静的人。
　　所以在同方书院炸锅之后，林初才姗姗来迟。看到眼前，连着一身白衣都浸透成红色的林子扬倒在同方书院的门前，只觉得眼睛一痛。
　　那日的林初很生气，木着脸，饶是速来洁癖，也决然推开一群看热闹的人，拿出披风将林子扬包裹后背起，冷声道：“今日犯事之人，烦请自去执法堂领罚。若是让在下查起，可就不是秉公处理的事情了。”
　　周围顿时噤若寒蝉，清衍宗的人素来不好惹。这位日日板着脸，在清衍宗位置不低的云尽仙君更不好惹。
　　只是再不好惹也有人不怕碰硬茬。一位老者顶着明晃晃的合体修为站了出来，一手伸着胡须，对着林初背上的林子扬，面色激动道。“不知道他是云尽仙君的什么人？话也不说两句就将人带走，不太好吧。”
　　介时的林初刚到分神期修为，远没有后来身为云尽仙尊那般的锐意和傲气，可到底背靠清衍宗，遇到这样的差了一整个境界的大能老者也不卑不亢，脸色不变地信口胡诌道：“他是在下的亲弟。”
　　“怪不得天资这般惊人，玄灵仙尊座下的亲传弟子的亲弟弟，果然天赋如出一辙。”那位老者更激动了，不知道你的这位亲弟叫什么名字，还没有拜师吧？我看他与我有缘，不妨入我门下如何？”
　　林初：“？？”一连串带着殷勤的问题，问得林初有一瞬的懵逼，他诧异地望了眼自己背上，已然失血到昏死过去的青年。还是凛然问道：“你既然有意让他入你门下，为何要眼睁睁看他被人欺负成这样？”
　　“这么好的苗子，谁舍得伤啊。”那位老者却是跳脚道：“他自己来的时候便成这样了。老夫看他的伤势，该是强行冲破结界阵法伤的吧。”
　　林初：“..”林初想到了自己花了三个月，布置得足以抗衡一个渡劫期修为一击的结界，有些扼腕。
　　那一天，林初的收获是，他意识到，林子扬真的很想进这同方书院看看呢。
　　还有，这个在自己身边已然十九岁了的青年，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字。
　　..
　　林初想到林子扬那莫名的执念，越发殷勤地望着林子扬。坚信自己的直觉没错，林子扬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是想要进去这同方书院的。
　　林子扬这次也格外配合地起了身，还讲究地换了一身青衣，挽了发，才启口道：“本尊与同方书院有过节，本不愿意掺和这里的事情。不过你既然想要本尊陪你，本尊自然答应。走吧。”
　　林初颇为「信服」地点点头，跟在林子扬的身后，想到曾经的往事，感怀道：“尊上，您对这同方书院，定然有不少执念吧。不然也不会记到现在。”
　　“对同方书院的执念倒是没有。”林子扬站在玉碎宫前，俯身望着下面的同方书院，轻轻道：“只是当年，本尊曾经费尽全力想要追寻一个人的脚步，却被他无情抛下。哪怕装疯卖傻，哪怕强冲结界，浴血站在他眼前，却也从未出现在他眼里过。”
　　作者有话说：
　　林初：？？


第22章 运动
　　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林初一愣，第一次从林子扬的嘴里听到这样的事情，带着一种别开生面的新鲜感。像是一个世界的另一面，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伸展出另一片别有风情的景色。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继续反应才好，于是轻咳了一声，低头捂嘴，客气道了一声：“您的经历小的非常同情。”
　　一边却是跟系统道：“如无意外，林子扬话里的那个人是我吧？但我没想到在林子扬心里，是这么个版本。”
　　系统：“emmm，所以在您心里的版本是？”
　　【我在林子扬未开心智前，关照他不被坏人坑蒙拐骗；甚至在他出现在同方书院的时候还勇敢站出来，力挽狂澜，帮他脱离坏人毒手。】
　　林初幽幽道：“而是当年他一直显得愚钝，我还在思考，是不是天道只喜欢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傀儡。却原来是装的，还装得那么好！只不过，明明是他套路我，为什么听他的口气，是我辜负了他？”
　　系统：“..”【人都有主观性，您这么想，我能理解。但是您真的不思考一下，需不需要些人道主义同情吗？比如问一问，当年撞结界疼不疼。毕竟惨还是林子扬惨。】
　　一直走在前面的林子扬在听到那句冠冕堂皇的话后，缓了半个步子，忍了又忍，还是侧过头来，打量林初道：“秋平？”
　　“怎么了尊上？”
　　“本尊没有指望你能有什么悟性，但是你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冷淡了吧？”
　　林初怔了怔，还是很配合地思考了一瞬，认真道：“尊上，我觉得您的话里有问题。您不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从没出现在他眼里过呢？”
　　“就这？”
　　林初眨着眼睛道：“尊上还想要小的说什么？您说，小的一定配合。”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林子扬蓦地停下脚步，定定望着他。似乎通过那双漂亮的有如清潭一般的眼睛，可以看到一切般，沉默了好久，才喃喃道：“其实，本尊也没有期待你说些什么？”
　　“但是，你这个态度让本尊很不高兴。”林子扬那狭长的眼眸轻轻一眯，嘴角突然勾起，兴味道：“我想让你说什么，你就要说什么吗？”
　　“小的是尊上的宠妃，自然您想听什么，我说什么啊。”林初因着那个林子扬说的那句「不高兴」有些许的心虚，似是找补一般，顺着林子扬的毛奉承道。
　　“是吗？”林子扬望着林初，朝着他缓慢挪动着步子。在自己的脚触到林初的脚后才站定。轻轻道：“秋平，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秋平诧异道。
　　“我要抱你了。”
　　“哦。”林初脸上漾着清浅的笑意，淡定点点头，心想，我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林初了好吗，抱就抱呗，不过是个毛毛雨罢辽。
　　林子扬听到他的回应了之后没再说话，只抿着嘴沉沉将他笼在自己怀里。
　　玉碎宫高高悬浮在九天之上，祥云悠悠飘荡在四周，云蒸雾罩，往下看去，地面上的一切有如星点，星罗棋布，渺小又壮观。
　　林初发觉林子扬在保住自己的时候，还封住了自己的灵脉。基于上次没有这个待遇，林初判断，这次是林子扬这个阴比的新花样。
　　只是他太小看林子扬了。
　　下一刻，玉碎宫的门訇然关闭，林子扬紧紧抱着他从玉碎宫直直坠下，像是一粒石头，被决然扔进了井里。
　　“啊啊啊——”惊叫声从林初的嗓子里迫不及待地涌上来。
　　林初的心脏紧随而上，连着头皮都紧绷住了。林初被林子扬紧紧地拥在胸前，阳光灿灿地从眼里恍然而过，像是照在松顶的新雪上，闪着浮光金色。
　　林初下意识地紧紧搂着林子扬，像是魔怔般地大喊道：“救我！”
　　一开口却是强灌进嘴里的强风，林初察觉到林子扬像铁钳一般的手臂。在震耳欲聋的风声里，向来不肯低头对他假以辞色的林子扬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上，倔强道：“不，这是对你的惩罚。”
　　“现在，你可以说了。”
　　林子扬方才才挽好的头发又被风吹坏了，两人的头发在风中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在那让林初窒息的下坠感觉里，林初咬着牙大声问道：“说什么？”
　　“说你错了。”
　　“我错了！”
　　“你道歉！”
　　“我道歉！”林初觉得自己声音一出口便被风吹得好远，唯恐林子扬听不到，想要扯着嗓子大声喊。唯独心脏像是被狠狠压在嗓子口，压得生疼。连带着整个身体紧绷着，不管不顾地往林初身上挤。
　　“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我永远不离开你！”
　　“你便没有别的想要自己说了的吗？”底下的景象越来越清晰，林子扬却是不管不顾地望着他道，那双眸子似乎泛着红，声音飘荡在风里都带着些湿润的感觉。
　　“我..”林初慌忙间有些哽咽，心想您再不开结界，咱们的极限运动就变成作死运动了。现在还在问自己说什么，自己怎么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能让你开结界？
　　结界，对结界！林初突然福至心灵，歇斯底里地问道：“尊上，您当时疼吗？”
　　“您当年浴血冲开结界您疼吗？那人怎么那么畜生，怎能在让您一个人强自冲开结界呢？”
　　倏然间，风便止了。青丝在那结界中缓缓落下。林子扬红着眼睛望着紧闭着眼脸色青白的林初。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哽咽声，极为珍惜地将林初拢在怀里。悬停在空中，别扭道：“虽然是问句，但是本尊原谅你了。”
　　林子扬绕着林初的头发，颔首怔忪道：“本尊不疼。”
　　只是那颗心被忽视了良久，久到它在漫长的苦熬中隐隐作疼。带着卑微的期望，想要得到些回应。
　　“其实小的也预料得到您没有多疼，”风停了，林初悬起的心才放下。缓了一会儿才怔怔抬起头来，认真地替失神的林子扬梳理着头发。也格外欠揍道：“毕竟，您可是尊上啊。”
　　“但是，尊上您虽然不疼，但是那个人不问便是他的错。”林初在林子扬变脸之前道。利索地给林子扬的头发挽起，像是被一点明悟了道：“小的方才才体会到了，人道主义关怀的作用。”
　　“虽然没有实质性用，但是可以让人心里舒服一些。”最起码，可以抑制人的疯狂。因此，林初继续真诚道：“尊上，有没有可能，那人关心您，却只是以为没有必要，所以没说过呢？”
　　林初记得，当日自己并没有把林子扬送回去，而是背着昏死过去的林子扬，决然地进了他极为向往的同方书院。
　　作者有话说：
　　林初：又是背他又是救他，我只是当年没问他疼不疼，他竟然说我眼里没他！


第23章 关系
　　我日后的道侣。
　　“你说得，对！”林子扬眼睛里带着些微蒙的委屈，却还是在林初刚动作的时候，乖乖地低下头去。待到他挽好了头发，才又高昂起头来，袖子一掸，便变成了那个高不可攀的魔尊。
　　林初这才轻轻吁了口气，在林子扬垂下的眼眸即将扫到自己表情的时候，又赶忙莞尔笑笑。只在心里，泛出一丝如释重负后的怅惘。
　　想要生气地胡搅蛮缠，却在半路上偃旗息鼓，只能一副委屈巴巴的落尘魔尊意外地让林初有些动容和成就感。像是张牙舞爪露出獠牙的狮子，却在自己面前，乖巧地露出柔软的肚皮。
　　这样的林子扬实在是太好容易拿捏了，却又过于麻烦。这会让林初轻而易举地想起，眼前的这个可以掀山揭海的魔尊，还是那个自己曾经相伴十余载的林子扬。是曾经自己可以夸张地抚一抚他的头发，亲昵地拍一拍他的头。而当时做出这些举动，不是因为他为人再不疏离，而是出于那似乎超脱了距离后自然产生的氛围与感情。
　　林子扬身上偶尔会流泻出从往昔岁月中积淀下来的，自己对他的信任感与安心感。
　　这让林初偶尔感到苦恼和无力。因为，惯常离群索居的林初不知道如何回馈这一份热忱。
　　幸好，林子扬热忱的对象是这个小魅妖，并不楠`\枫是林初自己。林初不能做的，小魅妖可以做，且毫无芥蒂，合情合理。
　　“您为什么超常发挥了。”系统在万籁俱寂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发声道。【根据我对您的了解，问到「您疼吗」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保命的要求，就结束了。您是良心发现了吗？】
　　“不要多想。当年没有给他足够的人文关怀，是我的罪过。”林初叹了口气才道：“现在既然能够弥补弥补，又为何不去呢？”
　　“毕竟这是这个小魅妖作为宠妃的职责不是吗？”林初骄矜道。【一切都是为大局服务。角色行为，不要上升到真人。】
　　系统：“..”【您一如既往地无情。】
　　林初沉默着和林子扬朝着同方书院的大门走去。
　　同方书院单纯想要进去并不难，本就是个汇集散修的地方，只要在门口递上自己的名字，填好自己来此的目的即可。
　　修为不低的人可能会被人暗中排查一番，可像小魅妖这样的，基本上就例行问心一遍就算了。
　　至于心血来潮跟来的林子扬，他早早就敛下了气息，换上了张假脸，连着修为都是个平平无奇的金丹期。若不是林初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只怕稍微不留神，便能将他弄丢了。
　　看来不管别的方面如何，在歪门邪道，剑走偏锋的地方，魔界确实比其他地方要精进的多。
　　“二位是哪个宗门的？”问他们的是林初方才遇到的那个清衍宗弟子，望见了他们身无长物，便多打量了两眼，例行问心道。
　　问心乃是清衍宗特有的问询法术，只要对方没有超出自己可以问询的修为范围，被问心者便会实事求是地说话。
　　或者选择不说话！
　　“没有宗门。”林初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旁站着却压根没有回答意思的林子扬，勉强镇定地老实道。
　　有宗门的是林初，这小魅妖可没有宗门。
　　“那，所行来此为何？”那位清衍宗弟子点点头，继续问道。
　　“额，来拿一样东西。”林初心虚笑笑，心想虽然那东西不是自己的。
　　所幸那位弟子知情识趣，尊重来者的隐私，没有问来拿的是什么东西。只朝着林初挥挥手，示意林初可以进去了。
　　林初便朝着他笑笑，保持着小魅妖的阳光灿烂，殷勤道：“多谢仙君。”
　　那笑容过于灿烂，配上小魅妖那艳丽又无辜的脸，格外地动人心魄。看得那清衍宗小弟子脸上一红，友善提醒他道：“同方书院鱼龙混杂，不要随意乱走。每个楼的顶楼皆有各个大能把守，千万不要擅闯。尤其是天字号楼。其他字号楼里也住了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你若是想要进去，不妨过去测测天赋。”
　　“是，多谢仙君提醒。改日请您喝茶。”林初脸上挂着笑，客气应对道。边说着，一边不动神色地拉起林子扬的袖子衣角，示意他一起往里进。
　　只我们堂堂的落尘魔尊没有想要就这样浑水摸鱼进去的意思，瞥见林初那张笑得灿烂的脸，利索挥掉了林初的手，转脸望着那个小弟子，脚下不动，眸底生寒。
　　“哪个宗门的？”那小弟子一愣，看到他迟迟未动，只能接着问道。
　　“清衍宗。”林子扬没有迟疑，幻化出来的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然道。
　　林初听到回答却是虎躯一震，下意识屏了息，不知道林子扬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儿。堂堂大乘期的大佬，您这个时候说说谎怎么了？怎么就随便说实话！！
　　“你是清衍宗的？我为何没有见过你？来此地为何不穿宗袍？”那小弟子诧异抬起头，打量林子扬一阵，才好奇道。
　　“这不是见了。不想穿。”林子扬冰冷答道。
　　林初：“..”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尴尬。
　　“宿主，您不是一个人，我也尴尬。”系统小声道。
　　“敢问这位同宗道友名讳。”那小弟子倒是没恼，已经习惯「问心」下的人说出的不近人情的话，继续问道。
　　“林子扬。”林子扬眼睛眨也不眨道，丝毫不管前面的林初白了脸。
　　“他是要在我进去之前，将我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让我知道知道社会的险恶吗？”林初不敢当面吐槽林子扬，只能在自己的意识里跟系统痛心疾首道。
　　“淡定，宿主。”系统却是施施然道：“林子扬已经跨入大乘期百年之久了，大家叫得都是落尘魔尊，谁敢说他的真名？指不定人家不认识他呢。”
　　“没有听说过。不过一个小小的金丹期，我没听过也说得过去。”那小弟子在脑中排查了一圈，眼里闪过一丝轻视，哼一声道。转眼看了眼迟迟未离开的小魅妖，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微微抬起下巴，继续问道：“来同方书院，所为何事？”
　　林子扬这才勾唇笑笑，伸手一指林初，挑衅道：“陪他。”
　　“敢问，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小弟子黑了脸，皱着眉不死心地问道。问心之力朝着林子扬扑去，生怕林子扬钻什么空子，说出假话来。
　　显而易见的针对性为，让一旁的林初又是一哽，默默捂住脸，心里祈祷林子扬能够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哪怕稍微一会儿努力解释一番，也比他说出一个「宠妃」要省事得多。
　　毕竟，哪个正经的修道之人，会有「宠妃」这样身份的人呢。指不定他刚说完，这小弟子马上召集同方书院的各方大佬，将他们驱逐出去了。
　　只是林子扬显然没有顾忌林初心情的心思，听到那小弟子的问话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在林初小心翼翼的期待中，突然笑了笑，连看也不看林初，幽幽吐出几个字道：“我日后的道侣。”


第24章 哼唧（捉虫）
　　林初眼睛一亮，望着林子扬面色生光。然后不管不顾，侧身将林子扬压下去。
　　林初的身体下意识一个趔趄，似乎能听到心脏不可抑制地「咚」的一声。却在反应过来后，将心落回了肚子里。反应极快地配合表演，嗔怪地看了眼林子扬，然后羞赧地朝着那小弟子点点头。留下那个黑了脸的小弟子石化在原地，拉着林子扬尽量款款离去。
　　心里却在暗自腹诽林子扬说话一波三折，倒不知道是在戏耍那个小弟子还是自己。
　　林子扬全程木着脸，深藏一身的功与名被带着进了分配的房间。自己捡了床榻坐下，第一时间掏出个法宝，做了个屏蔽保护二合一的结界后才微抬起下巴望着林初。一副，「你是不是应该有话跟本尊说」的样子。
　　“方才真是吓死小的了。”林初从善如流，丝毫不介意自己方才还在疯狂腹诽林子扬又作又麻烦，不动声色地挑了个最干净的椅子坐下，毫无芥蒂地夸奖道。“却没想到原来尊上早有打算。既合理地解释了咱们一同来这里的原因，还掩盖了小的与尊上之间的关系，未让他们起疑。”
　　“便只有这些？”林子扬眉头皱了皱，狭长的眼睛逡巡了他一番，才咬牙冷哼道：“本尊就知道。”
　　林初被林子扬话里的寒气儿激得浑身一震，忙不迭地起身，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挑出个最精致的茶具出来给林子扬倒上，嫩生生的手亲自端过去，小心问道：“尊上，小的其实有一事不明。您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化解那小弟子的问心，直接说谎话呢？”
　　即便过去了一百年，未免没人会联想起，现在令人闻风丧胆的落尘魔尊，曾经归于清衍宗，叫做林子扬。
　　“倒不是说您怕他们，可咱们是掩人耳目过来的，若是被人发现了，遭人惦记。总归麻烦..”林初站在林子扬的身旁一直端着茶，弯着腰认真分析着。心道自己不过是来偷个同命锁用，若是真的因为林子扬惹上是非，那便是太亏了。如今修为不在身边，总是少些底气，不像林子扬，可以为非作歹，恣意妄为。
　　“本尊没有说谎。”林子扬垂下眸，望着林初给自己端来的水，突然抿着薄唇道。
　　一句话，在林初的心里不啻掀起了万丈波涛。林初吓得手一个哆嗦，杯里的灵茶歪了出去，当当整整地即将泼在林子扬的衣服上。
　　林子扬不慌不忙，似是知道有这一遭，慢条斯理地甩着袖子，将茶水尽数拦下，又送回杯子里，却没有接的意思，淡然道：“本尊从进来伊始便自封住了气息和修为，何来的能力化解清衍宗的问心法门？”
　　「嘭」地，那杯灵茶从林初的手里跌落下去。林子扬这次没拦，任由茶水从地上溅得到处都是。看到林初那吓得惨白的脸，那尚还有些期待着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却因为惯常已久的失望，早已麻木到不再悲伤。
　　他早就该知道，从林初这里，除了气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看得出来，您被那句日后的道侣，打击极大。现在很有些后怕。”系统在周围沉默到尴尬的时候，出声道。那股莫名同情林子扬的力量总会时不时地爆发出来，让他对林初进行问话探究。
　　“莫说了。我又欠了林子扬一笔。”林初无奈地抹了把自己的脸，颇有些绝望道。【自我遇到他以来，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为何会对这个小魅妖用情至深？】
　　【emmmm有没有可能，他是喜欢您呢？】
　　「..」林初崩溃道：“那就更可怕了。他喜欢上的灵魂，是他恨之入骨的人。从恨衍生出来的爱，注定婉转成雠，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额。”系统有些扼腕，还是不敢再问下去，只能无力道：“您开心就好。”
　　尴尬的气息并没有在系统的贸然打扰下消散半分。林初狠狠抹了一把脸后才颓丧地抖了抖肩膀。颇有些楚楚可怜地望着林子扬，狠下心来，唇一咬，便想要拒绝。
　　不管林子扬喜欢的是什么，林初都不能接受。不说这小魅妖只剩不到一年的寿命，但凡让林子扬知道，这个小魅妖里边的芯是自己，依照林子扬斤斤计较小气吧啦的模样，指不定自己真的再一次横尸当场。
　　“尊上，其实..”
　　“如果你是在为了方才，本尊说你是本尊日后道侣一事纠结，就不用自作多情了。”林子扬打断他的话。将他惊惶的脸色收在眼底，眼神淡漠又麻木道：“方才是为了敷衍他才这般说的，不过一个道侣的位置罢了，本尊不缺这一个。”
　　“啊，是是是！”林初的心里猛地一窒，硬生生地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心里想狂喜，又不敢将抗拒之意表现得那么明显，忙垂下眸，重重点了点头。似乎颇有不舍，又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的话慢慢回味。
　　然后才装模作样地重新倒了一杯茶，幽幽递了过去，强行化解尴尬道：“小的多谢尊上用心良苦。道侣不道侣的，小的真的不敢高攀的。即便是敷衍别人，小的也受宠若惊，无以言表，小的敬您一杯茶吧..”
　　一席话明里可惜，暗自里恨不得将自己和林子扬撇开到十万八千里远。林子扬越听那眼神越来越凌厉，偏生林初低着头，看不见自己那气得起伏的胸口，和那已经微微有些泛红的眼角。
　　凑过来的茶倒是殷勤极了，许是因为主人沉浸式的演出，颇有些不着五六，绕在林子扬的嘴边，晃来晃去，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好像林子扬不喝，欺负人的就是他一样。
　　气得林子扬心里更堵了，狠下心来，低头就着林初的手呷了一口茶。然后在林初惊喜地以为自己大功告成，想要利落收手的时候，一把擒住林初的手腕，赌气道：“你不是喂我喝茶吗？我怎么喝了一口，你就要跑了？”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让我喝的意思？你在怪我对你不够情深义重吗？”
　　“你要是这样想，那我明日便想全天下广而告之..”
　　“我不是我没有！”林初大声道，方才被擒住手臂的慌张褪去，转而强行撑起一张笑脸，深吸一口气，将茶问问抵在林子扬嘴边，道：“喂尊上喝茶本就是小的的本分，小的哪里会不让尊上喝？”
　　林子扬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举动，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手，面上一红。
　　「叮」地一声，系统在脑里传声道：“有个渡劫期大能，找你们！”
　　“今日同方书院外有高人气息闪过，本尊闻气息寻来。今日只进来了一对道侣？”脑中突然传来一个人声，那人声音清冽，抬着的步子伴随着腰间禁步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似乎在一里之外，缓缓而来。
　　“不怕。”林初却是充耳不闻，稳稳端着茶杯，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心想渡劫期大能又如何？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宿主，您还是怕一点的好。林子扬现在自封了修为，若是被人发现端倪，您难逃一劫。”系统凝重道：“因为来的是百年前您的熟人，兰煜。”
　　「嘶」地，林初深吸口气，连着喂林子扬喝水的手都抖了一抖。
　　竟然是苍门少门主兰煜。
　　若说重来一次，林初最怕的人事林子扬，那第二怕的人便是兰煜。
　　不为什么，只因为林初当年坏了人一次姻缘，欠了人一个道侣。
　　「那也不怕..」林初在脑中心虚道：“一百年没见，他认不出我的。”
　　“您确定？”系统淡然道：“他这个人最是见不得不光彩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您用那么下作的办法人家没了一个道侣。别人可能不一定，可若是您的话，只怕化成灰都认识吧？”
　　林初不确定，连着端的杯子都不稳了。因为他觉得系统说得对。
　　“你怎么了？”林子扬皱着眉问道，似乎对一会儿来的人一无所闻。
　　林初的心凉了半截，心道林子扬真心将自己的修为封得彻底。
　　“宿主，马上就来了。”系统冰冷的声音传来道。
　　林初被吓得慌了神，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怎么了？秋平？”林子扬一愣，一把将他提溜起来，放在床上打量道。
　　一声秋平，唤回了林初的魂。让林初眼睛一亮，望着林子扬面色生光。然后不管不顾，侧身将林子扬压下去。一把将脸伏在林子扬的身上，半抽搐着哼哼唧唧。
　　当年兰煜认识的可是一个不容任何人靠近的洁癖。现在的自己，可是秋平！


第25章 保真（捉虫）
　　你说的话我听了很欢喜，但是，保真吗？
　　林初和这位苍门少门主的仇始于一场平凡的宗门商业联姻。
　　那个时候的苍门刚清理完叛徒百废待兴，亟需大宗门撑腰做主，增强实力。而清衍宗垂涎苍门密阵已久。在必要的时候，仅靠一个清衍宗的天之骄子，就吸纳一个底蕴不错的宗门，得到他们的独门阵法，提升自己，实在是一番空手套白狼的美事。
　　所以清衍宗自然乐意以宗门弟子与苍门少门主定下婚姻，结为道侣为代价，实现清衍宗和苍门之间的合作共赢。
　　婚约是清衍宗定下的，执行的却得是林初。
　　可不说他对苍门的那位少门主一无所知，本着能让自己二十年内离开，绝不拖到第二十一年原则的林初，在观察到林子扬可观的修炼速度，预测到自己恐怕在十年内就能完成任务，和这里说拜拜后，自然是想也不想地要拒绝这次盲婚哑嫁。
　　只是拒绝需要方法与策略。彼时林初奔走在清风崖与清衍宗宗门之间，努力调查宗门间还有谁适龄待婚，妄想成人之美，没少为优雅拒绝这件事情做功课。
　　只是，他还没有将拒绝这件事情提出来，这件事情就又有了噩耗。
　　听说苍门少门主早就亲去了清衍宗和云尽仙君培养感情，并在在相谈甚欢后，禀告清衍宗想要与云尽仙君提早结为道侣。
　　一直在外奔波，忙得脚不沾地，连着陌生人的面都没见过的林初：？？
　　事情的真相终结在林初回到清风崖，发现初时刚开了心智的林子扬与一个陌生男子含笑对视的时候。
　　林初宛如学生家长一般，对早恋影响学习努力等等后果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带着捉奸成双的愤怒，板着脸走向他们，瞥着那个陌生男子，又讲视线调回道到林子扬的身上，冷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一天风儿是喧嚣的，林初的心情是凄凉的，在事后望向林子扬的眼神是痛心疾首的。
　　长话短说，事情结束在林子扬笑着叫自己哥的那一刻。
　　“哥，见他不过两月，他便迫不及待地与我谈婚论嫁，您的这位准道侣，也不外如是。”林子扬那个时候在林初眼里刚开了混沌，还是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当着兰煜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让林初下巴都惊掉了。
　　这小伙子歪曲事实，不谈假冒别人和别人未婚夫聊天的腌臜事，反而倒打一耙，直把兰煜气得恨不得拔剑相向。
　　后来没有拔剑，是因为林初率先出手，将兰煜的手狠狠压在剑柄上，冷声劝和。“兰少门主一边与我弟弟言笑晏晏，一边提前与林某的婚事，这不妥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左不是我这位愚钝的弟弟邀请您站在这里的。”
　　林初记得那一天这位少门主离开清风崖的时候，脸色极差。
　　随后，自己在这段时间奔走，请求别人来继承这桩婚事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兰煜的耳朵里，便成了林初设下阴谋诡计，骗他密阵，毁他清白，其心可诛的版本。
　　那时候的林初自然是不屑解释的。甚至抱着清者自清的想法，连追究林子扬的过错都没有过。
　　后来，兰煜和清衍宗的婚事自然是没有了。甚至两个宗门都觉丢不起人，皆是对此事守口如瓶。作为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林初不用结婚固然可喜，兰煜却是心有不甘，暗自和自己结下梁子。
　　“我没有想到回来这里遇到他。”林初扑倒了林子扬后仍然紧张道。【一百年了，他好好的门主不做，干嘛来同方书院啊？】
　　【大概是因为，当年没了清衍宗的庇护，苍门惨遭别的门派吞并，少门主兰煜忍辱负重，只能在同方书院里寄人篱下。没想到后来步步高升，更是顶替了先前的同方书院院长，借着同方书院，让自己大仇得报，一雪前耻了吧。】
　　“呃……”林初听着这仇人心潮澎湃的升迁消息，无奈道：“这可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所以，您最好努把力。不要让他心里升起丁点的怀疑，否则……”系统讳莫如深道。
　　林初并没有欲望知道系统的那个「否则」后面到底是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无比珍惜此刻在林子扬身上的安全感。
　　毕竟，当年骗他感情的可不是自己，较真起来，真正的始作俑者可是自己身下的这位。真要闹翻了脸，兰煜还能只找自己麻烦不找林子扬的吗？
　　说到身下这位，林初便突然定下来了心来。林子扬再是与自己同样有仇，可兰煜这样的，明显是能够同仇敌忾的类型。
　　而且林子扬可是当今修为第一人，哪怕再是自封了修为，真心危在旦夕的时候，会任人揉搓吗？
　　心里预设做到这里，便没什么问题了。
　　林初这才轻吁一口气，紧紧抓着林子扬的衣服，扬起了一直埋在他身上的脸。
　　却不期然对上那双幽深无比却又暗藏委屈的眼睛，这才心里一震。像是被人抽掉了空气一般，窒息地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就想从林子扬身上下来。
　　心道坏了，自己都知道林子扬对这个小魅妖欲行不轨，还这般投怀送抱撩拨他，岂不是欲擒故纵？
　　可欲擒故纵，总比看着和林子扬就是貌合神离，被兰煜发现端倪，然后双双对峙好吧。权衡利弊了的林初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寻思落在林子扬手里，总比落在兰煜手里好。
　　想到这里，便放得开了。林子扬的衣服早就被放才自己将他扑倒的时候弄得皱皱巴巴。林初索性一条腿伸了过去，跨坐在他身上，微微伏下身子，将小魅妖那张精致的脸怼近林子扬，殷勤婉转道：“尊上，小的怎么会觉得您对小的不够情深义重呢？”
　　“明明，明明，小的而今的身家性命都在您身上，最是想要倚靠您的。”林初发自肺腑道。
　　「轰」地，林初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便被人反压在身下。林子扬那张白皙脸上的阴云尽扫，像是被太阳灼过一般，红扑扑的。因着激动粗喘着气息，尽皆喷在林初的脸上。
　　林子扬便这样望着他，想了好久，才问道：“你说的话我听了很欢喜，但是，保真吗？”
　　作者有话说：
　　林初：保真是保真，但是你怕是误会了（微笑）；
　　晚安么么哒。


第26章 极近
　　方才自己察觉到的两股气息，正交融在一起，靠得极近！
　　林子扬那双眼睛突然晶亮得不像话，漆黑的眼仁里倒映着自己有些惊惶的样子是那样的清楚。高大的身子伏在自己身上，带着强势的阴影，却又罕见地带着生怕把什么弄碎了的小心翼翼。
　　认真到林初不自觉地眯了眼，暗恼自己刚才怎么又过界了。
　　林初怔在那里，在林子扬一只手紧紧拽住林子扬肩头的衣服，不自觉地摩挲，心里却是像是一团乱麻般揪在一起，无措极了。他察觉到林子扬总是这样，突然对一些事情格外地认真。林初对这份热忱的源头一头雾水，只能在它冷不丁出来的时候狼狈逃窜，因为他知道这份热忱的对象不该是自己。
　　“我..”林初下意识想要反驳他。只刚出来一个字，便被系统善意提醒了。【再坚持坚持，先别拒绝他！兰煜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发现你和林子扬形影不离，第一时间就会把你往林初身上猜！宿主，莫要犯傻，这是祸及性命的事！】
　　剩下的话便像是一团冷硬的石头哽在了林初的喉咙口，林初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林子扬那苍白又认真的脸，心里叫苦不迭。系统说得对，兰煜不是林子扬，林子扬不会因为痛恨自己滥杀无辜，兰煜却不介意手染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
　　就冲着自己和林子扬如今的举动，保不齐兰煜猜不到自己的身份。
　　“有那么难回答吗？”林子扬双手撑在床上，不自觉蹙起了眉，望着他道。匀称的五官因为近在咫尺显得格外夺目，在林初的沉默里，那眼里的光亮又逐渐熄灭，像是逐渐熄灭的萤火虫般，让人惋惜。
　　“尊上觉得呢？”林初小声试探道。
　　用似是而非去代替回答，看似无懈可击，却唯有林初自己现在有多心虚。
　　他像是一个无意窥探别人秘密的过客，不经意地走进了别人幽静的花园。花园里的百花皆为他盛开，他却不敢接受。因为，他知道这座花园，在等待的，并不是自己。
　　人不该接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该试着去满足，自己没有能力满足的期待。
　　林子扬没有说话，在林初说完后便又深深吸了口气，林初只察觉到自己腰间的大手紧紧箍住自己，像是恨不得将自己按在骨血里一般。
　　直到自己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林子扬才猛地一僵。片刻后松了自己的力度，恨恨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地望着他，擎着他的肩膀，神情孤冷又高傲，薄唇抿着，带着股冷怒道：“本尊觉得本尊就该早早地把你挫骨扬灰！”
　　林子扬说罢，一手将他推开，自己坐了起来。挺直的脊背有些佝偻，带着被风霜凌厉摧残后的失意和落寞。
　　“您就是心太软。”系统叹了口气道。
　　“不，我只是不能做亏心事。欺骗别的什么尚有弥补的机会，若是欺骗人的感情那可就是杀人诛心的事情了。”林初将那哽在心里的实话说出来后便舒心多了。想了想，还是犹豫地拍了拍林子扬的肩膀，努力深呼吸几次，才小心翼翼地意有所指道：“尊上，挫骨扬灰先放在一边。这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一点，要是让人听到咱们是假装的，可就坏了大事了。您能先看看，周围有人吗？”
　　“人？”林子扬的眼神一冷，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镜子来。
　　镜子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个普通的识灵镜。专门用来探查周围的修道人气息的。
　　林子扬做事极为谨慎，既然已经幻化隐藏了气息，自封了灵脉，便连着身边常使用的法器都配上了普通的。
　　那普通的识灵镜在翻转到一个角度的时候突然暴起一阵强光。林子扬心里一肃，蓦地抬起头来，斜了林初一眼，幽幽道：“你是因为察觉到有人，才刚跟我说那些话的？”
　　“怪不得身家性命都在本尊身上，最是能依靠的只有本尊。”林子扬轻嗤一声，似是开悟了一般，冷冷道。
　　“尊上，小的..”林初嗫嚅着唇，心想您终于发现了呢，不枉我勇敢地锊虎须，差点把自己搭上去。
　　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又凑上去抱着林子扬的肩膀，将头放在他肩头，小声道：“小的说得不对吗？小的可是从发现了就开始提醒您的。既然都已经入了这龙潭虎穴，所能依靠的也只剩尊上了。”
　　“自然对。我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的。”林子扬这次没再把他挥开，只敛了眉淡然道。那精致白皙的脸上一派冷漠，早被现实浇灭了残存的激情，而今一副凌然不可侵的样子，紧紧抓住他的手道：“即便来者是位大能也无须如此惊慌。不过是一对来书院的道侣，咱们是隐藏了气息进来的。只要不被捉住把柄，便不会拿咱们怎么样。毕竟同方书院威名赫赫，任意以大欺小的事情他们做不来。”林子扬失落道：“不过也不要叫尊上了，出门在外，保命要紧。若是真的来者不善，咱们再说。”
　　“是。”林初这才诚恳地点点头，心道林子扬有时候也还是靠谱的。
　　只是，这样的反应在外人眼里是够用了。可在兰煜这里，怕是有些吃不消。方才林子扬在门口留了自己的名讳，但凡兰煜看一眼，林子扬便势必要出头了。
　　想到这里的林初狠了狠心，掏出一床锦被，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朝着林子扬道：“那，您，子扬。既然咱们已是道侣，就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吧。您要不，屈尊一下，和我一起睡吧。”
　　林子扬以为自己怕的是被人查出来，潜入同方书院。却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仇人相见，被兰煜看破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冤家路窄。
　　若兰煜真有这么大本事，那自己这种主动往人身上贴的表现，就是自己不是林初的最大力证！
　　只要自己不是曾经的云尽仙尊，自己就还能活！
　　..
　　同方书院院长兰煜而今已达罕有的渡劫期几十年之久，只是他不似其他同阶修道者那样仙风道骨，却仍旧一副青年人含蓄儒雅的模样。清雅的姿容，不像是个眨眼睛让人灰飞烟灭的大能，而真是个同方书院里的以理服人的教书先生。
　　只他在今日一瞬间，察觉到书院旁边一抹熟悉的气息后，便再也维持不住那一份淡然优雅了。
　　在特意翻看到今日进门之人的问心纪录后，更是心潮澎湃。
　　百年未见，曾经的故人与他皆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误会早随着一个人的消失灰飞烟灭，而今那位故人敛去自己的修为，率性而来，倒不知道，是不是来和自己叙叙旧的。
　　兰煜抑制不住地深吸口气，思及此，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缓步朝着玄字号屋的一间房内走去。那是方才他问询到的地址。
　　当察觉到屋里两人的气息后，更是有些感动。阔别百年，即便往事多么不堪，可前尘已去，故人还是念及旧情的。没有在察觉到自己的时候刻意避开，这份不卑不亢的态度，已然是对自己最明显的示意。
　　于是，这位兰煜院长，信心百倍地伸出手，敲了门后便肆无忌惮地放出自己的灵识探路。
　　然后，发现，方才自己察觉到的两股气息，正交融在一起，靠得极近！
　　作者有话说：
　　林初：关于我为了躲避我的二号敌人，被迫和一号敌人演恩爱的事情。
　　兰煜：关于我熬死了宿敌百年后，去见我暗恋的故人，发现他已经有了新欢的事情。
　　林子扬：他抱我了，他搂我了，他让我和他一起睡！却是因为要利用我！


第27章 赔礼
　　风清月白的树下，林子扬通红着眼睛，灼灼道
　　屋里, 受邀躺在林初身边的林子扬一动不动，似在阖眸安寝。却在门外人的气息扫过来时一震，狭长的眼眸猛地睁开,「腾」地坐了起来。
　　“只怕今日, 咱们装成道侣也无济于事。”林子扬的脸绷得有些紧，一手将林初按在被子下, 不让他动作。幽深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如临危险的警惕, 思考了许久, 似是妥协一般, 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扇子法器来。轻轻道：“门外的人与我有不世之仇。待会儿你莫要轻举妄动，尽量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若是实在不妙, 这只金缕扇可护住你的命，带你离开。”
　　“只是, 莫要随意使用, 离开这里。”林子扬颇有些怅惘, 低声道：“既然他在这里，我们现在离开的话，再进来可就难了。”
　　“我想在这里，和你平平凡凡地呆一阵子。哪怕不是一辈子..”林子扬喃了一句, 却突然欲言又止, 道：“算了, 这其实也不重要。察觉到危险了，就离开吧。”
　　“是。”林初乖乖伸手接住, 心道林子扬竟也对兰煜如临大敌，怎么一点没有大乘期大能的风范。
　　“他把修为封住了。”系统幽幽道。
　　“所以, 凭实力和天赋好好攒下的修为, 为什么要把它封住？”林初边吐槽道。【而且如此紧要关头, 都没有要恢复自己灵力的意思！真是胡闹！】
　　“谁知道呢？”系统叹一口气。【你们的心，都像是海底针。我把握不住。】
　　门口的敲门声不急不躁，却像是直摧人心肝。林初紧紧握住林子扬递来的扇子，一点都不管林子扬说得莫要随意使用的话，打算稍微有一点苗头就溜。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涉及自己性命的问题，怎么可能得过且过。
　　..
　　“倒不知道，这位道友从何而来。入我同方书院所为何事？”门外，兰煜收拾了心情后，还是淡然敲门道。百年的风雨飘摇他都经历过，区区小事，怎么可能动摇他的心神？
　　“久闻同方书院大名，前来观赏一番。”林子扬木着脸凛然道：“就是不知，原来这书院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戒备如此森严，层层盘查还不够，还得引来前辈如此探寻。”
　　“道友说笑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下是为欢迎道友而来，可不是来探寻什么的。”嘴上说着客气，却只听得「吱呀」一声，那紧闭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身姿如玉的人站在门口，背着光，脸上挂着三分笑意，怡人又自得。
　　林初被这声开门声吓得身子缩了缩，紧紧捏着那把金折扇，恨不得全窝进林子扬怀里。
　　“是吗？”林子扬冷笑了一声，似是察觉到林初的不安，落在被子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落落大方地坐在床边，条件反射地抬头迎上去，目光凛凛。
　　只兰煜似乎真没有动手的意思，气息清净，颇有些冷淡的脸上在打量到林子扬的时候增添了些许真挚的笑意。那炽热的目光略一审视，在看到被子下的另一个凸起的时候，乍然消失。
　　热情褪去，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既然给脸了别人不接，兰煜只能微哂着，继续寒暄道：“只是听闻魔界今日颇有动向。不少散修从魔界涌出，不少直奔我同方书院。为防魔界细作，才多此一举，想必道友也该体谅才是。”
　　“人在屋檐下，您说我们该体谅，我们能不体谅吗？”林子扬垂着眼眸，冷声道。
　　“既然体谅，那劳烦道友将被子掀开。让在下看看，客人来此，总不能让在下连个面都见不到。”兰煜施施然站在门边，望着被子里的人，眼眸深深。
　　话题终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被窝里的林初一个瑟缩，林子扬将一只手伸在被子里，示意林初该走了。事已至此，已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兰煜步步紧逼，他自然不会把这个人的生死拿出去赌。
　　林初却是愣了愣，总觉得林子扬方才欲言又止的话里有话。脑子里疯狂思索自己该怎么在这个渡劫期仇人面前，靠自己那低微的修为逃出生天，顺便带上为自己无私奉献的林子扬。而不是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
　　【能够跟林子扬说这么多的话，已经说明他对你们没有杀心了。宿主，我不理解，您为何还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没有和苍门打过照面，你不知道。苍门秘阵奇异诡谲，让人防不胜防。兰煜这人又极其记仇，保不齐他有什么方法能在我身上找到林初的蛛丝马迹，然后除之而后快。”林初在心里和系统絮絮叨道：“难道你忘了，上辈子我吃了他一个暗亏，被他骗进一个秘阵里三日未归，惹得林子扬一个多月没理我。这个人可是比看到的那副模样阴险多了。要是他打着故意把我骗出来再杀的主意怎么办？”
　　“你一直都是这么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别人的吗？”系统认真听完不可思议道：“若是想把你骗出来杀，那隔不隔一条锦被也没什么区别吧？还是你这条锦被是什么护身法器？”
　　林初：“..”突然觉得系统说得有点对怎么办？
　　“可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林初快速反应道：“既然他不是来报仇的，可无事献殷勤，他过来是干嘛的？”
　　“可能他闲的吧。”系统干巴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林初：“..”
　　本着绝不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又不能轻易离开的原则，林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对着兰煜的话充耳不闻。蜷缩在林子扬的怀里，不断地复盘自己到底是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的。
　　皆是因为曾经欠下的那笔债，可自己何其无辜。当初应下婚事的是清衍宗，骗兰煜的是林子扬。拒绝不成，努力迂回替兰煜当媒人的倒是自己。可没有人记得自己的功劳和苦劳。
　　事后清衍宗与苍门分道扬镳；兰煜扬言不会罢休，在几个月后和风日丽的一天给自己下了个大绊子；林子扬小小年纪临危不乱，在气走兰煜后，还能一个人闷头闭关修炼，丝毫不给自己教训他的机会。
　　待到闭关出来跨了一大境界后，林初也没有了教训他的心思。该教训他什么呢？就是因为你小小年纪妄动道心，想和人谈恋爱，才让你的修为花了足足一个月才提升了一大境界？那可是别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达到的高度呀！你竟然才花了一个月？
　　林初：“..”对于事业上的冷嘲热讽显然没有机会和角度，所以，林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道德的角度上谴责林子扬一番。
　　“兰家少门主身肩重任，所行皆不是个人所愿，他也不容易。你这次这么骗了他，让他成为了笑话，便也断了他这条路。”林初在林子扬出关后例行在树上发呆的时候，站在树下教育他道。“何况，他还为示好，想要提前婚期。却遭你如此欺骗，你不觉得你做得不应该吗？”
　　林子扬已经二十了，以前小小的坐在树上只觉得小小的一团，如今长身墨发，仰靠在树干上，望着天上孤月，颇有些孤高飒沓之意。林初这么干巴巴地仰望着他，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没有气势。
　　时光好似在林子扬心智完全之后开了加速键，明明去年还是一个懵懵懂懂，只懂得找师兄的笨小孩，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个欺骗别人感情的无情之人。果然学坏一出溜。
　　虽然不排除兰煜看到林子扬天纵奇才，这才自愿上当的可能。可遭了如此恶果，他在该跟自己诉苦的时候，却话里话外讽刺兰煜给人难堪，着实有些不像话。
　　“师兄想说的便只有这些？”
　　林初记得林子扬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后，良久才垂下头，不知不觉长得出类拔萃的五官因为月色的笼罩下，添了一分格外瞩目的忧郁气质。紧抿着薄唇，倔强道：“师兄想说的便只有这些？”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难道是自己思考这件方式的角度不对吗？林初素来安恬的脸上挂着一丝茫然，眼皮轻阖着又翻了上去，然后云淡风轻道：“你想师兄说些什么？”
　　想不到便不想，这是林初素来的原则。除非有什么涉及自己小命，不做不行的事情。剩下的，林初皆是敢于放弃极了。
　　这么直白摆烂的行为似乎刺激了林子扬。半大的小伙子，最是血气方刚，林初记得林子扬被自己激得一拳打在了树干上，震下了半树的叶子，皆落在自己身上。被林初嫌弃地一掸，让它们纷纷委弃在地上，终会成为别人踩在脚下的泥。
　　正欲发脾气的林子扬看到林初的动作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就慌乱地住了手。半蹲在树枝上，微微抖动着肩膀。沉默了好久才跟林初小声道：“可他不喜欢您，若是没有这一出，您难道就要和他结为道侣吗？”
　　“不过宗门之约才不得如此，我与他此前从未见过，何谈喜欢？”林初淡淡道：“况且，我已在宗内寻找其他子弟替我接下这桩差事，即便没有你在其中，也不一定会让自己和他结为道侣。”
　　“那若是您没有成功呢？林子扬有些发怔，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背对着林初，垂着头怏怏道：“您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即便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和他结为道侣罢了。既然这样，能够避免最好，即便避免不了，也没有什么的。”
　　林初听着林子扬讷讷地说话，自己并没有出声。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而今修道者已经不如曾经那般只追究存粹的道心。毕竟，能有比天之天赋这凤毛麟角。那些注定一辈子在修道上走不远的人，早早放弃努力也不失为一种洒脱的活法。
　　所以找个与之共同修炼的道侣也没有什么讲究。像林初这种被宗门所迫，商业联姻的更是比比皆是。不过是个道侣罢了，又不是非要跟他双修。
　　林初确实想过，若是实在推诿不得，自己便会事先与那位苍门少门主约法三章，各过各的。毕竟自己距离完成任务也不过十年罢了，只要自己洁身自好，不占人便宜，这日子勉勉强强也能过了。
　　林子扬从那沉默里读出了林初的含义，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由得「嘭」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林初的面前，立即红了眼。
　　只林初向来的洁癖深入人心，最是不愿别人离自己太紧。他步子刚想抬起，却又放下，只能恨恨捏着自己的袖子，赌气嘲讽道：“可惜，他不会与您结为道侣的，因为他说他喜欢我。”
　　“没有人会与您结为道侣的。”风清月白的树下，林子扬通红着眼睛，灼灼道。
　　..
　　林初一个激灵，恨不得要激动地坐起来。猛地拉住林子扬的衣角，让他别轻举妄动。
　　“您怎么了？”系统感受到林初的情绪波动，好奇道。
　　“我知道兰煜兴冲冲跑过来干什么了。并且想到了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出现得让人信服！”林初冷哼一声，轻慢嘲道：“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想到百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惦记，只闻到个味儿就能跑来。”
　　系统：？？
　　“他在百年前，就已经喜欢上了林子扬，还贼心不死，妄想和他结为道侣！”林初颇为痛心疾首道。【可怜，我上次听到林子扬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只觉得这是孩子的懵懂冲动。这是我的疏忽！】
　　系统：“..”所以，百年过去了，您才反应过来吗？
　　“看来这位道友是不愿意给在下个面子了。”兰煜好涵养地等待了一会儿。却只见到那被子下的人随意扑通了两下。立时寒了脸，背着一只手，冷意尽现。
　　林子扬缓缓握紧了拳头，眼皮垂下，灼灼望着被子里的林初，眼里划过一丝不舍与怅然。
　　却还是深吸口气，一手撑在床上，一手伸进去，想要替林初打开金缕扇。
　　却被林初强硬拒绝，下一刻，林初掀开了被子，迷蒙着眼睛，不解地望向林子扬。
　　那双眼眸和林子扬一样漆黑明亮，却似潭水般清澈。清澈无辜的眼神，加上本就怯生生的脸。林初歪着头，望见了门口，和百年前别无二致的兰煜。这才看了眼尚带着疑惑的林子扬。
　　这才一副眉目惺忪的样子，朝着林子扬灵气十足地叫了一声：“父亲，怎么了？这位前辈是谁呀？”
　　一声父亲，沉默了两个正在剑拔弩张的人，却惊起了他们的灵魂。
　　林子扬握着林初的手在微微颤抖，连带着抖动的，是自己不可置信的三观。缓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柔声道：“莫要害怕，这位前辈，是在例行问询一番。”
　　“啊！哦。”林初乖巧点点头道：“父亲在我身边，我不怕。”
　　一番豁出去的操作，看呆了方才还信心十足的兰煜。那人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有裂痕，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只能继续勉强着笑着，像是牙疼一般道：“原来是令郎，道友看着年纪轻轻，却不知道什么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我父亲看着显小，可其实一百多岁了，有孩子不是应该的吗？前辈看似年轻，难道也是年岁不小了吗？不会吧。”
　　“许与你的父亲还要大上些许。”兰煜的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勉力平复了一瞬，才不紧不慢地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个小巧的玉葫芦道：“初次见面，你叫我一声前辈，这份见面礼不成敬意。”
　　一番得体作态反倒是让林初作了难。一手扶着林子扬，微撇着唇，漾着水润润的眼睛，垂眸不语。思考了一瞬，才不甘不愿地道了一声，“多谢前辈。”
　　林子扬一怔，片刻间便反应了过来。倒是自己站了起来，朝着兰煜走去，替林初接过那只玉葫芦。幽深的眼眸里隐隐一动，诡异地勾了勾唇，玩味儿道：“道友见谅，好意领了。只我这个孩子先天有缺，还随了他另一个父亲，极爱干净。惯常不愿接触陌生人。”
　　林初：“..”【他为什么如此心安理得地占我的便宜！那个另一个父亲，不会是我自己吧？】
　　“左右都已经说出来了，一举让兰煜无话可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系统安慰他道。【最起码，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便宜也是被林子扬占的不是吗？】
　　林初：“..”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喜欢和稀泥的废物。
　　“无妨，总不会跟个小辈一般见识。”兰煜听了林子扬的话，脸上的笑终于崩塌了，深吸口气才抖着唇勉强道。
　　..
　　寒暄过后，兰煜终是强打起精神告辞了。
　　林子扬似乎突然极为开心，虽然幻化了样貌，却未对林初起作用。因此林初看到他那苍白的脸上闪着极为动人的神采，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屁颠屁颠地要去送兰煜出门。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林初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阖着眸子，深藏功与名。心里还在思索为何今日艰难如此，林子扬却死活不愿意动用自己的修为。难道，这一身修为，招他惹他了吗？
　　这么一想，好像，这还真有招惹他修为的时候。
　　事情发生在林初被兰煜使了绊子后。林初之所以对苍门的秘阵讳莫如深，敬谢不敏，皆是因为吃了的那个亏。
　　那是林子扬在因为兰煜的事发奋闭关，一脚踏入化神期后，林初兴冲冲去玄虚山做一个秘境任务的时候。
　　虽说这个系统最基本的任务是敦促林子扬自己努力增进修为。可林初为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还是会间歇性地接受一些额外的副本任务，以在副本的过程中得到一些奖励的机会。
　　大多数的奖励是对修为有益的奇珍异宝，皆被林初一股脑弄回来给林子扬了。
　　那日的秘境任务也和往常一样，是个采摘灵果的任务。在系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行为下，本该三日才能折返的玄虚山，林初两日就准备回去了。
　　却在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兰煜。
　　那时的系统还不会说人话，没有什么人道主义情怀，在提醒了句「宿主小心」后，便对他不管不问。
　　直到自己从玄虚山里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秘阵里，也没多吭半句声。
　　后来是在林初在秘阵里转悠了三天无果后，才意识到有一位宿主的重要性。这才帮自己逃出生天。
　　只林初刚出来便看到了糟心的一幕，林子扬倒在清风崖上，浑身褴褛，被天雷劈得只剩下一口气在那苟延残喘。
　　而他的面前，却是精致到一丝不苟，未染一丝尘埃的兰煜。
　　兰煜看到林初的时候浑身一震，那原本优雅的体面下显出一丝仓促的狼狈。这个时候才想起要扶起奄奄一息的林子扬。
　　却是被林初嫌恶地一把震开。竖起偌大的结界，蹲下身来，边为林子扬灌输灵气，修补受损的身体，边问道：“你在这里躺了几天？”
　　“三，三天..”林子扬那略带灰败的唇费力地一张一翕，一双眼睛却是晶亮极了，有如星辰闪动，迎着自己遥遥祈盼的月亮。
　　“好了我知道了。”林初点点头，浑身透着凉薄与疏冷，丝毫不留情面地剥了兰煜的所有护身法宝，将他捆在了清风崖上最高的一棵灵树上三天三夜，让他迎着风招展在自己设下的二十四时辰的九天雷劫阵里，叫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貌似非常解气的报仇行为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一些，可过了好久，林初才发现，兰煜这个人心思深重，给自己留下的后遗症，合该在雷劫阵中被活劈一辈子。
　　他好像把林子扬洗脑了。还洗得极为严重。那段养伤的时间，林子扬偶尔会非常无助地一遍又一遍去强行周转自己刚才经历过雷劫淬炼的丹田，然后在失败后，极为厌弃地望着自己的手，陷入久久的沉默中无法自拔。
　　自诩自己带了个优等生，在林子扬可以自行修炼后便从来都没有费心过的林初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天命之子也是人的这一现实。罕见地调查问询了一番林子扬的精神状态。
　　且调查问询的方式极为粗糙直白。“你最近怎么了？”林初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面前，认真问道。
　　林子扬倒是对这样的方式没有多少惊讶，和林初朝夕相处的十几年时光早就让他习惯了这样的生猛的关心。
　　只他这次却没有因为这样的关心而重振精神，那平日里熠熠的眼神有些涣散，里面透着一股，让林初都察觉到了的绝望和茫然。
　　林子扬呆怔了好久，才定定望着林初。久久未曾说话的嗓子透着一股沙哑，低声问道：“当日，师兄为何将我千里迢迢地捡回来？”
　　嗯——嗯？
　　为什么一开口就是这么残忍的问题？
　　林初没有想到林子扬这个小伙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是这么惊人的问题。沉吟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回答。
　　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很难，而是因为已有的答案不够体面。
　　作为在现代社会里混迹了多年的老社畜，林初学会了为自己深藏在秉性中的冷漠加一份虚伪的体面。
　　这个体面非常的浮浅，属于别人一眼就能明白的地步。更有聪明人，会因为这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虚伪体面，及时止步。停止试图与林初进行那本准备好的更加虚伪的客套。毕竟，别人拒绝之意已然明显，且体面已经给了，再进一步，只会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
　　于是，林初的这一招其实在自己的人际交往中屡试不爽，毕竟哪个成年人不追求体面呢？哪怕这个别人给的体面里，没有一点真心。
　　只是面对林子扬的时候，这一招似乎失灵了。不是因为林子扬的情商没有了，而是因为林子扬从来都没有在跟自己虚伪地交际，而是在交心。
　　林初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林子扬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带着滚烫的心意和热忱。那份热忱太过珍贵且沉重，让饶是心中激不起一点热意回馈的林初也意识到它的脆弱。
　　然后心中残存的良知和底线会告诉自己，不爱可以，请别伤害。
　　可是，诚实不也是真诚态度所必须的吗？林初有些悲悯地想着。
　　“因为，一些，别有用心的目的。”林初吞吞吐吐，第一次有一种负罪感。
　　林子扬像是一直行走的孤冷街道时，突然出现的太阳。他不仅毫不吝啬地送给自己温暖和光亮，还从一开始就剥夺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感。
　　因为没有距离感，让林初早就失去了那份与别人保持的疏离与冷漠。可这些不是出于同样的真心，而是出于不愿意签下别人的回馈心理。
　　可他可以回馈给林子扬所有他为他做的一切。唯独那颗热忱的心，林初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去送给林子杨一个自己没有的东西。哪怕他有时想。
　　“是因为我的天赋修为吗？”林子扬听到那样的回答并没有激动，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继续平静问道。
　　那张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濡沐与鲜活，只多了一份恍惚。
　　“是吧。”林初记得那天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刺眼到林初得迫不及待地起身，拿手掌遮挡一下。强烈的阳光下，躺在床上的林子扬却似乎失去了色彩，带着眉宇间斑驳难明的神情，隐在阳光照不到的暗影里。
　　“要是，我没有一身修为就好了。”林子扬沉默了良久喃喃道。
　　“嗯。”林初应和一声，淡淡道：“那你的人生许也会有别样的精彩。”
　　“只是，恐怕，再也不会见到我了。”林初实事求是道。
　　当觉得说出第一句实话后，剩下的也就没有多么难为情了。毕竟人都是这样，唯有第一次才是最为艰难抉择的。
　　林初记得这次的谈话意义深远，因为第二日林子扬便精神抖擞地起了床。决然地投身到自己粗糙乏味的修炼之中。
　　果然，现实是残酷的，却唯有人的精神无坚不摧，可以任现实凌虐！
　　..
　　林初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为何林子扬会在此时此刻想着封住自己的修为。刚想垂眸细思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便听到「嘎吱」一声，林子扬应声进来。重新布置了一番屋子，才挺着脊背直走到自己的床边，垂眸沉思望着他。
　　“你是怎么想到，叫我那一声父亲的？”
　　“emmmm。”林初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暔渢愣，想了一想，才坐了起来，老实道：“他来挑事，却不出手，定然是有所图。”
　　“尊，子，子扬。”林初斟酌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道：“咱们初来乍到的，他能图什么，自然是您了。”
　　林初的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神色，两条腿悬在床边晃荡着，悠然道：“像这样的大能，修为高强但是要脸。”
　　“咱们虽然打不过他，可膈应他总是可以的嘛。”
　　“可，你若是叫我一声夫君，能有同样的效果。”林子扬若有所思道。“何况，咱们之前在进来的时候，问心时，我便说过，你会是我的道侣。”
　　“道侣不行！”林初听到林子扬的话，想都没想，大手一挥拒绝道：“道侣有风险，万一他妒火中烧，将我灭口，让您换一个怎么办？”
　　“你这么想的话，那也确实。”林子扬淡定应道。说完，却是一把拍在他的头上，灼灼道：得叫父亲，不准再叫子扬。”
　　“还有，他明日设宴，邀请我们去天字号楼，给冲撞了我们赔礼谢罪。”林子扬幽幽道。
　　“还特意让我带上我儿子。”


第28章 威压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林初听到天字号楼便亮了眼。同命锁在同方书院世代相传, 地位定然不凡。安放的位置自然也不会随便。天子号楼就很合适。
　　想到这里，林初还没等到林子扬说完，就欣然点头道：“不占便宜是王八蛋, 咱们明天去吧。”
　　“你真的想去？”林子扬却是收了脸上戏弄的笑意, 定定望着他，颇为郑重道：“百年前我与他有仇。只怕他已经认出我了。”
　　“既然您与他有仇, 他又认出了您, 为何刚才不动手？”林初本就在装相, 索性一装到底, 阴阳怪气问道。“还如此客气对您？我看着不像是有仇啊？倒是像是余情未了吧。”
　　“莫要胡说八道。”林子扬却是严肃呵斥他道：“本尊纵横百余年，敢在我面前的造次的人, 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既然他不敢造次，那咱们有什么不敢去的？”林初笑看着他道。
　　“那不是我已然封了修为？”林子扬被林初问得一噎, 却还是皱着眉耐心解释道。“兰煜出自苍门, 最是擅长秘阵。他这人又甚是阴晴不定, 若是真地发起疯来，我怕我护不住你。”
　　“您为何一进来就封住了修为？”林初突然抬起头，冷不丁问道。“哪怕方才，宁愿让我离开, 也不愿意率先解开修为威慑他。”
　　林子扬一怔, 却在反应过来后也不说话了。清冷的脸上没了表情, 抿着嘴望着林初，全身都带着股倔强劲儿。
　　林初一愣, 这样的林子扬自己倒是不陌生。在自己还是他师兄的时候，大多数受伤回来, 自己问他伤多重的时候, 他便这么一副战损倔强小白花的样子。
　　林初便知道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只能不动声色地让他去休息，等到他放松戒后再自己偷偷查看。省得他年轻不懂事，落下什么暗伤却不以为意，影响日后的修炼。
　　却没想到这幅作态，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林初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识趣道：“不去便不去吧。只是，那位兰院长哪里，您是怎么回绝的？”
　　“我没有回绝他。”林初似乎自己也有些纠结道。“却也没有答应他。你要是实在想去，这也不妨是个好机会。”
　　林初一愣，心想合着您跟我说了那么多，却早就应下来了。那还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管咱们如何，总要知道他居心不良。”林子扬走近一步，定定盯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明日切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林初便会意了过来，林子扬怕是看出来了自己会答应去才没有把话说死。却又实在担心，才跟自己苦口婆心，生怕自己明日遭了暗算。
　　林子扬好似真的对这个小魅妖用心极了。可这小魅妖的皮下却是自己，连着来同方书院都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想到这里，林初便有些心虚，讷讷点点头，垂着眸不敢看他。
　　只那点心虚没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林子扬对这个小魅妖再好，也是小魅妖。可他是林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心狠。在林子扬没放下对自己的芥蒂之前，自己就得时刻准备与林子扬斗智斗勇。
　　没一会儿林子扬才闭上了嘴，似是觉得现在跟林初说再多也没有用，便不再管他，而是端坐在床榻上掏出了一本书来看。
　　同方书院夜里格外地寂静，丝毫看不出是卧虎藏龙的地方。看得出来，兰煜这个院长做得也是有些手段的。
　　林初却是有些心痒痒，若不是自己现在的修为不够看，性命要紧，不然早就出去了。
　　可即便这样，林初也还是偷偷探着身子多瞄了几眼窗外。
　　“你很闲？”林子扬半阖着眸，连看都没看他，淡然道。
　　“也没有很闲。”林初嘴上这么说，心里努力思索着自己到底有什么急迫的事情可以做。
　　思索了一圈，却发现，如今身为林子扬的宠妃，虽然待遇一直没上去。可也确实没什么事业的发挥空间。毕竟每天待在他身边，连着保命都得疲于奔命，其他的事情还能有什么指望吗？
　　迫于现实的林初只能叹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这是第一次和林子扬过夜。于是干巴巴道：“却也没想到现在能做点什么。”
　　“我倒是有一件事情，适合你现在去做。”林子扬听他那没精打采的话倒是笑笑，掀起眼皮，玩味地朝他招了招手。
　　片刻间，林初眼前又涌进一大片白色。那浑茫的白连接着天地，让林初又重新感受到了曾经待在这里，听着自己挖雪时候，那刺啦刺啦声音的瑟缩落魄。
　　“我以为，您的冰狱没有随身带着。”林初抽了抽嘴角，颇有些绝望道。
　　“冰狱，是我进入魔界后，所淬炼出来的第一个本命之境。自然是能随我心意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林子扬依旧躺在榻上，头也不抬地将白玉锄扔给他，稳稳道：“现在，开始吧。这满地的雪原等着你去把他们翻一遍。”
　　林初：“..”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翻他们呢？
　　“你现在的修为实在不够看，在这里挖雪与修炼无异，甚至更快。”林子扬似乎读出了他心里的彷徨呐喊，好心情解释道。
　　“是..”林初抖着唇应下，只刚蹲下，望着那白惨惨的雪，便眼晕。只能可怜兮兮地抬头道：“尊上的好意，小的自然心领。只修炼不可贪一时之功。咱们今日不在魔宫，若是尊上赔我在这冰狱里修炼，万一门外有了什么动静，我们反应不及可该如何是好？”
　　“无妨，房间里的结界皆是我重新布置的。虽然低调，但是一息还是能够抵抗的。”林子扬却是挥了挥手，反驳他道：“真有了危险，也足够本尊解开自己修为，护你无虞。”
　　“哦。”林初木着脸应道。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挣扎的，林初只能安分地蹲下来，重复那「刺啦、刺啦..」的动作，像是刨冰一般，挖着早就冻成冰块的雪。
　　只是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听到「轰」的一声，门外一声巨响，惊起了黑夜里的飞鸟。
　　林子扬骤然睁开了眼睛，立时撤掉了冰狱，将林初放了出来。
　　出来的一刹那，沸反盈天的吵闹声灌进林初的耳朵。一股庞大的威压笼罩在同方书院的上空，带着一股让人极为熟悉的气息，让林子扬和林初同时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因为那股威压所带的气息，属于百年前云尽仙尊，也就是林初的。
　　林初：..


第29章 试探
　　【陷阱！】系统在林初意识里警铃大作道。
　　林初心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就不能提点其他有建设性的发言？】
　　“比如, 我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林子扬却不一定知道。那这个陷阱是要将林子扬引出去干嘛的？”林初思忖道。
　　“不管是去干嘛的，对我来说倒是个机会。”林初道：“趁着没人在身边, 我浑水摸鱼, 拿了同命锁就能离开这里了。”
　　“可是，林初倒也不一定会被引出去。”系统听了林初的话, 果真开始认真思考道。
　　刚说出来, 就觉得有些失言, 赶忙找补道：“毕竟带了你这个拖油瓶。即便引诱他的是林初。他说不定也只能放弃。”
　　林初：“……”
　　林子扬察觉到第一时间就将林初护在, 在同样意识到这是谁的气息后脸色一僵。低眉俯首望了眼林初，脸上似有些犹豫, 还是将他亲自拉起来，扶正在椅子上。
　　然后果真像系统说得那般, 自己坐回了榻上, 对着门外的气息无动于衷。
　　林初：“……”淡定到让林初深深怀疑, 自己真的那么没用吗？没用到让林子扬连自己的仇敌现身，却都不敢去看看。
　　“门外方才是什么？”林初心道这可不行，你要是不走，我怎么出去。只能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自己努力争取。
　　“路过大能无意间释放的威压。”林子扬手不释卷, 听到林初的声音淡然瞥了他一眼, 风轻云淡道。“不是针对我们的，无需担心。”
　　说罢, 便又将头埋了下去。丝毫不为所动。
　　林初：“……”
　　“可我好似还听到了异响。不会是有人想要声东击西，暗自谋害我们吧？”林初眨巴着眼睛, 从椅子上朝林子扬扑去。像极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小魅妖, 牢牢拽住林初的袖子, 咬着唇委屈道：“以往只听说同方书院汇聚天下名流，可没听说过这么阴森恐怖。竟然有大能随意释放威压。尊上，我怕——”
　　一串撒娇的声音从那淡粉的唇中流泻出来，林初恨不得要扒拉掉林子扬手里的书，自个儿窝在他的怀里。
　　突然的热情让林子扬蓦地一震，维持着动作没有做声，只那略有些凌乱的呼吸出卖了他。
　　林子扬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别乱动。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他，审视了好一会儿才紧抿着唇，幽幽道：“我出去看看，你待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
　　“是。”林初呆呆望着他那突然认真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眸子像是窥尽了他心中所有的想法，让他不由得心里一乱，软软应道。
　　只那份迷惘只持续了一瞬。林初在林子扬的气息消失在门前后便利索出了门。
　　只略微辨明了方向，便朝着天字号楼奔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即便悲春伤秋，也不能放弃机会。
　　“我这么跑出去，被兰煜埋伏后耍阴招灭口的几率是多少？”林初边摸索过去，边问道。
　　“您百年前就已经跟他交手过了。他的手段您不是知道吗？”系统淡定道：“您现在去，遇到兰煜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但是您被他灭口的几率是零。”
　　“看到你跟我想得一样，我就放心了。”林初自信道。边说着，边在自己的袖口开了好几个记影石。这东西还是上次魔宫里的一位魔君送的。皆是高级货，只消在开启的时候需要灵气。一旦开启，便会自动隐匿，哪怕是林子扬这样的大能，怕是也察觉不到。
　　林初还记得要替林子扬正名。今夜如此刺激，不记录下来倒是可惜了。
　　有一说一，硬碰硬，林初倒真是怕兰煜。可这人向来伪善，今日没有光明正大地为难自己，便只会想着暗地里收拾了。
　　兰煜出自苍门，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那些奇崛诡异的秘阵。
　　可正是因为引以为傲，所以才会过度自信。自以为出手便会无往不利。却不记得，他的秘阵，在百年前就已经被人花了三天我，吃得透透的后，破解掉了。
　　所以，若是这次是别人设下的陷阱，林初可能还会犹豫一番。若是兰煜出的阴招，那可就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
　　天子号楼离林初住的房间不是太远。只消了半炷香的时间，林初便望见了那高高的牌匾。
　　刚想抬步直接进去，想了想，还是沿着那楼慢悠悠晃了一圈，才捡了个窗户进去。
　　内里似有丝竹飘荡。林初在翻窗跃进去的时候，便听到了个玄妙的音声。
　　下一刻，烟雾袅袅，林初脚步下意识一顿却在一瞬间会意之后，决然地踏了进去。
　　屋里摆放如个书屋一般。兰煜正坐在一侧，捧着香茶，微垂着头品茗。
　　待到林初进来后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迷怔一般漫无目的地从自己身旁揍过。极为不屑地吐出来句：“如此不堪，却能呆在他身边，不自量力的下贱东西。”
　　正装作中招后，涣散着眼睛飘来荡去的林初：“……”
　　“宿主，根据秘阵效果，您需要在再往前走五步后，优雅地昏在原地。”系统提醒道。【注意优雅一点，不要动作太大，偏离位置了。】
　　林初依言走了五步，在脚步落下的时候，微不可见地悬浮了起来。然后蓦然软下身子，直直倒在第五步的位置上。
　　倏然，乐音停止，兰煜这才将手里的茶放下。走到林初的面前，一把捏起他的下巴，颇为嫉恨地打量他的脸。
　　“人倒是挺机灵的，为了活命，连爹都叫上了。明明和他全然不同，却为何将林子扬迷得魂牵梦萦？”兰煜左看右看，直将林初的下巴捏青了，才嫌弃地放下，直起身子擦了擦手指，淡然道：“可惜苍流还没打探到其他有用的东西便被他发现了。”
　　“否则，本尊也不会留下你的命用来试探林子扬。”兰煜叹了口气，重新坐在自己的书桌旁，喃喃道：“现在，就来看看，林子扬到底是因为已经移情别恋，钟情于你了。还是将你当成了那人的替身，仍然爱到义无反顾。”
　　“不过本尊对你不太看好哦。”兰煜最后瞥了一眼林初，痴痴笑道：“方才我用那人的气息，已然将林子扬引出去了。”
　　“他宁愿为了那人乍然一现的气息抛下你。看来你也没有本尊想象中那么重要。”
　　“不过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反正过了今夜，你便在这秘阵里，连着渣都不会剩了。”
　　林初：卧槽？你在说什么？


第30章 选择（捉虫）
　　林初，我没杀他们。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他难道不知道, 林子扬其实恨我入骨吗？”林初躺在地上惊呆了，感受到这世态是多么的炎凉。自己身死就算了，怎连名誉都被人污蔑得乌漆麻黑。
　　“爱恨只在一瞬间, 这种事情, 无论起源如何，结果不是一样的吗？”系统淡然道。【不过您当真只需要躺在这里？不做点别的？】
　　“我一个小魅妖能做什么？”林初却是不以为意道：“我带来的, 可是一个大乘期的高手。”
　　“可惜他自己把修为封住了。”系统友善提醒他道。
　　“关键时刻, 总会识时务的。”林初不以为意道。【难道他会让咱们死在这里吗？】
　　“您什么都不知道。”系统为林初的自以为是而感到不耻, 突然道。并单方面拒绝了和林初沟通。
　　月胧明, 清风轻卷窗纱，兰煜对昏睡过去了的林初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反是极有耐心地捧着手里的那杯茶，静静等着。其实他觉得等不到才最好, 这样, 最起码自尊好受一些。
　　这说明自己没有输给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魅妖。说明曾经自己汲汲以求的那个人, 顽固且深情，在百年前被人捡回来后，便注定了往后余生，再不容旁人觊觎。
　　不知过了多久, 林子扬匆忙而至, 逡巡了一番发现林初就躺在地上。刚想过去, 只看到屋里金光阵阵，以林初为中心, 金光如箭雨一般，朝着林子扬袭去、林子扬匆忙后退, 下意识袖子一拂身上衣袍便被灼了几个洞, 急急侧身躲过后,“唰”地，脸上尽是清寒，装也不装，直朝兰煜低低吼道：“放了他。”
　　“有人跟我说，你最近心慕一个小魅妖，情深如许，我还不相信。”兰煜却是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不管身边的异动。替林子扬也斟了一杯，眼睛嫖了眼旁边的座椅，似在暗示林子扬坐下。“百年未见，你便连半点情分都不念？即便是坐下来寒暄一下，我说不定就让你带走他了。”兰煜抬起头来，脸色平静念了一声道：“落尘魔尊。”
　　“本尊与你，何来的情分？”林子扬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这才又把视线落回到兰煜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嫌恶道。“你这阵法的起式本尊见过，苍流果然是你派去的。”
　　“原来，没有情分。”兰煜喃喃道，面色从容极了。却在他吐出这两个字后，「砰」地手里的杯子骤然裂开，茶水伴着碎瓷片掉落在地上，四溅在地板上。
　　兰煜却是不管不顾，抬眼望着林子扬，凌厉道：“没有情分。你也敢来我同方书院？”
　　“呵。”林初沉沉道。“真当你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了？”
　　“是吗？”兰煜却是笑了笑，将手里的杯子残渣轻轻抖掉，微眯着眼睛道：“即便不是龙潭虎穴，也是你自封修为后走得出去的？”
　　“既然知道本尊是自封修为，便也该清楚，本尊随时可以将他解开。”
　　“哦？是吗？”兰煜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深了，下巴一抬，不屑道：“同方书院近日是清衍宗门人把守，当年你亲下誓言，凡遇清衍宗人，皆不可妄动修为。否则，云尽仙尊永世不可超生。”
　　“魔尊，看来，林初在你心里，不过尔尔。”
　　凉凉的话带着冰冷的笑从兰煜的嘴里吐出来，像是重鼓一般，敲在林初的耳边。
　　“什么时候的事？”林初一怔，拧着眉道。
　　“六十九年前。清衍宗想要把你的尸体收敛的时候。”系统像是轻吐一口气一般，利落道。你自己看吧。
　　那是林初死后的第三十一年，林子扬的的魔宫已然初具规模，林子扬残忍暴虐的名声远扬修真界。
　　玉碎宫倒还是一如既往行的空无一人。林子扬披着墨发从冰棺里醒来。
　　冰棺里的自己倒是比现在破落好多，同样的死气沉沉。
　　林子扬坐在冰棺上，维持着曾经坐在清风崖树下的姿势，垂眸仔细盯着林初好久。似乎确定了林初不会醒来，才缓缓抬起头，深吸口气后倔强地移开眼，从冰棺里出来。
　　玉碎宫外飘着白衣簪发的清衍宗人，人人持剑，肃然对着林子扬。百人诛神阵蓄势待发，为首的白眉须发的老者等着他出来才略松了神色。
　　“云尽仙尊是我清衍宗人。即便生前对不起你，如今身死道消也该身归清衍宗。魔尊，烦请高抬贵手，交出云尽仙尊的尸首。”
　　“本尊，要是不呢？”林子扬望着曾经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人，神色有些涣散。只那里再也没有自己和林初了。
　　这身白衣变成了自己曾经的梦，随着林初的死，化成了梦幻泡影。
　　“那就不客气了。”那白眉老者缓缓抬起了手，沉声道：“你曾身属清衍宗，多年前叛于魔界。清衍宗也该清理门户。”
　　百人诛神阵剑气裹着白如极昼的光朝着林子扬涌去。天空上的白云翻滚，雷声涌动，像是吟奔腾啸的雷龙，尽数劈在林子扬的身上。
　　强烈的光一下子出现在林初的意识里，让林初的脑子一钝，顷刻间便麻痹了视觉。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原状。
　　白光隐去，林子扬端坐在玉碎宫门前，一副坐定的姿态。脊背挺直如松，睥睨望着已然翻倒在地的众位清衍宗弟子，竟然是完好无损地结下了百人的诛神阵。
　　“都滚。”林子扬那唇如血般艳红，声音回荡在空落的玉碎宫前，久久不散。
　　“你这个怪物。”白眉老者却是咄咄不休，强撑着一口气，嫉恶如仇地望着他。“耗费灵力三十年，杀尽了魔界众人。就算是清衍宗此行尽数折损在这里，也要将你拿下。省得你日后生灵涂炭。”
　　白眉老者一番陈词慷慨激昂，歪斜在地上，祭出了自己的剑，强撑着一口气道：“林子扬，你不得好死。”
　　“我不会出去滥杀无辜。”林子扬打断那白眉老者的话，皱眉道。“你们若是为此来，便不必假惺惺提出要林初的尸首。”
　　“口说无凭，我清衍宗怎能信你？”那白眉老者却是一顿，立时坐地起价起来。
　　“那你们要怎么办才能不来烦本尊？”
　　“你立誓！”白眉老者突然画风一转，眼睛泛起灼热的光。“青天白日下，在我清衍宗众位弟子前立誓，日后凡遇我清衍宗弟子，皆不可妄动修为，否则，云尽仙尊，不得超生！”
　　林初的瞳孔猛地一缩，似是不忍心一般，心脏骤然沉入谷底。
　　随着画面里林子扬垂眸说的那一声「好」，心情跌落到极点。
　　“真是一点脸都不要。”林初激烈道：“说什么为我收敛，不过是想要借我之名，拿捏住林子扬沽名钓誉罢了！”
　　【清衍宗已然落魄到那个地步了吗？】
　　【当年，一下子失去两个大乘期修者，清衍宗早就式微了。需要做点能够震慑他人的功绩。】
　　“所以就来占林子扬便宜？碰瓷他？”林初的呼吸又急促几分。如不是陷入兰煜的秘阵里体感会随着阵法的深入变化，只怕早就惊动他了。
　　“只是为什么林子扬就那么答应了？他刚才给对面活着的机会，自己硬接下诛神阵的底气去哪了了？”林初说完突然一愣，似是反应过来了一般，连忙凝神凝神看着意识中的画面。
　　果然，林子扬在清衍宗人离去之时，那原本绷紧的脊背突然软了下来。如血的唇终于吐出了鲜血。挺直的身子歪斜在冰冷的地板上，涣散着双眼，望着那幽幽蓝天。喃喃道：“林初，我没杀他们。”


第31章 何涉（捉虫）
　　可，我爱他，与他何涉？
　　意识里的画面逐渐模糊, 唯有那声浅浅的“林初，我没有杀他们。”像是山间回荡的蛩音，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恍惚间, 林初深吸口气。依稀记起自己当年告诫他的话。
　　那是林子扬引气入体的第一年。
　　茅屋前的空地上, 少年执着木剑反复练着那单调的剑招，直到突然一剑挥出去, 门前用来遮阴的巨石应声爆裂。林初震惊之余, 罕见地拍了拍林子扬的头, 肃着脸道：“小孩, 你天赋异禀，日后定然能直上云霄。但要记得, 执剑，是为理与道, 切不可随意挥动, 妄自杀生, 无端沾染业障。”
　　林子扬一直记着自己的话，从未滥杀无辜。却没想到，这些话，反而成了加在他身上的束缚, 化成他人手里的斧钺, 尽数落在了林子扬的身上。
　　黑暗里, 林初的手下意识地紧捏成了拳。
　　林子扬没有回兰煜，只遥遥望了林初的方向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般, 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之色, 眼睛里的杀意都是淡漠又倨傲的。那是被林初耳濡目染出来的对他人的漠然。
　　“本尊便是没有修为, 也能捣了你的阵。然后, 杀了你。”
　　兰煜全身一怔，却在片刻后回复了过来。那脸色似阴沉到能凝出冰来，他眼皮轻垂，泠泠站起来，缓缓抬起了手，深深道：“听说当年落尘魔尊能一人之力接下清衍宗百人结成的诛神阵。倒不知道，如今实力几何。”
　　“古今大乘期第一人又如何？”兰煜那冰冷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笑意道：“自你对人情根深种时，便有了弱点，空一身天赋，也注定只是待宰的羔羊。”
　　“林子扬，你太乖了。”兰煜狰狞着道。
　　整个天字号楼上金光越发极炽，将漆黑的夜空照得宛如白昼一般。天空上阴云聚拢，隐隐的雷龙之声透过的厚厚的层云传遍四周。只待成型后，尽数劈在一人身上。
　　“我有一个问题。”林初突然问系统道：“诛神阵是清衍宗的阵法，为什么兰煜会知道？还能被加在他苍门秘阵里。无需百人便可成阵。”
　　“宿主，百年过去了。天也变了。”系统幽幽叹息道。【兰煜早就成你清衍宗的客座长老了，知道您宗门些许辛秘又有什么？】
　　林初：“..”【怪不得，他像是闻到香油的老鼠一般，害怕林子杨移情别恋再没了束缚，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连林子扬的命都留下。只怕当年，让林子扬立誓的也是他的手笔。】
　　“为什么您还可以这么冷静地想这个？”系统突然打断他，森森道：“宿主，这方世界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林子扬死在这里的话，你们都完了。”
　　“不用威胁我。”林初深吸了口气道：“我只是在理清这些年来他欠下的账。借我的尸骨挑衅林子扬，借他的名声让清衍宗扬名立万。你猜，这个时候我出现，兰煜和林子扬哪一个最惊讶？”
　　林初便说着，在那灼眼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灵光下，慢条斯理地爬了起来。
　　清脆的声音像是珠玉落盘一般掷地有声。林初遥遥望着林子扬，明明是小魅妖那张明艳又单纯的脸。
　　而今却清冷又庄重，像是一根直挺立着的竹。却是懒懒道：“林子扬，我不需要超生。”
　　“今日，你敢让这诛神阵劈在自己身上，便对不起我当年对你的耳提面命。”
　　屋里两人惊然转身，一同朝望向林初。轰鸣的雷云里，吟啸的雷龙在兰煜分神的那一刹那蕖然而出，直奔林子扬而去。
　　林子扬下意识一愣，本来淡然的脸上片刻间闪过一丝错愕。迎着奔涌而来的雷龙，仓皇里舒展出一个笨拙又欣喜的笑。
　　下一刻，四溢的灵光与大乘期的威压似乎同时扑来。周围的一切在瞬间被拉扯成了浑芒的白色，林初似有怔忪地摊开手，看着落在手心的雪花。
　　“轰隆隆——”诛神阵在远处缓缓响起，林初却没有什么空去理会。只望着不远处眼光灼灼望着自己，却似玉雕一般的林子杨。
　　那个曾经的内敛，自己不过随口一夸，便会偷偷开心的林子扬。
　　林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子扬好像真的很乖，对他来说。
　　“哈哈哈——”
　　雷龙在大乘期的小世界里默默炸开，不过像是猝然点燃的一支烟花。兰煜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含泪，弯下了腰。“我说怎么林子扬像是变了个人。竟然会恋上一个小魅妖。”
　　“原来还是你，林初！”兰煜笑完了才直起身来，恶狠狠朝他道。
　　如今林子扬恢复了修为，自己连带着诛神阵都被硬生生拽进了冰狱里，他便再也没了胜算。
　　那清冷的脸上终于被撕去了面具，恢复了狰狞又可怖样子。
　　“是呀，我没死，你很失望吧。”林初漆黑的眼底流泻出一丝畅快的笑意，掩下心中的烦乱，慢条斯理地从本该被禁锢折磨的秘阵里抬步出来。
　　却在兰煜五步远的时候站定，颇为嫌恶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嘲讽道：“毕竟，我不是个大方的人。”
　　“能容肮脏的老鼠，一次又一次地出来爬在脚上恶心人。”
　　“果然是你，你还是这般刻薄。”兰煜眉毛低压着，突然敛下脸上的愤怒，带着隐忍的克制，幽幽道：“我是老鼠，你又有多高尚？”
　　“不过是把他视作自己的工具，毫无芥蒂地利用他。连带着眼神都没有为他停留过。”兰煜突然转头望向林子扬，言笑晏晏道：“落尘魔尊，百年过去，你可还记得我当年问你的话？”
　　“现在，你有了答案了吗？他的心里眼里从未有过你。你也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等你利用完毕，便像是当年那样，说死就死，从不会管过你的死活。”
　　百年前的清风崖上，兰煜最后一次怀揣着幻想去找林子扬。那时他正在渡劫，身心脆弱，奄奄一息。
　　兰煜像是鬼迷心窍了般凑过去。刚碰到林子扬，便被人狠狠震开。
　　“滚开！”林子扬微垂着眸子躺在地上，被雷劫劈到仅剩半口气，却还是用仅有的气力拒绝他。
　　“你便那么喜欢他？”兰煜气急败坏道。“你真以为他对人有几分真心？他看你和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若真在乎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喜欢他？”
　　“..”
　　兰煜在林子扬耳边说了三天三夜，林子扬不想听，他便强迫林子扬躺在自己脚下听。
　　只他能捆得住人，却捆不住心。自己口干舌燥了，林子扬却仍旧是那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半分没把他放在眼里。
　　兰煜没了办法，只能歇斯底里道：“你天资不凡，他当年费尽气力地救你也只是想要利用你代替他出风头。”
　　“若是不信，您自己测验一番便知。这等自私冷漠的人，怎么会喜欢人？”
　　“你可敢问问他，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又是为何救下你？”
　　..
　　冰狱里的雪花簌簌，林初皱着眉歪着头望向林子扬，意外地没有说话。
　　兰煜以为林初做贼心虚，刚想兴奋地指给林子扬看，却看到林子扬一步步朝自己走近，面不改色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剑。灵光环绕着繁复的咒文，剑身上，篆刻的「问心」二字，在林子扬重新执起的时候，跳跃着兴奋的光。
　　那是百年后，林子扬第一次重新执剑。只因为，那曾经教他执剑的人终于叫了他的名字，回来了。
　　那柄黑剑毫不迟疑地穿破兰煜的身体，定定望着他道：“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答案了。”
　　林初坦然道：“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他的眼神里也从未为我停留。”
　　“可，我爱他，与他何涉？我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他能在我身边罢了。”
　　作者有话说：
　　emmmm，我还记得欠你们一章，今天又没机会还了。下次一定！


第32章 爱你
　　我不爱所有人，至少是现在。但是，我想去尝试爱爱你。
　　同方书院, 天字号楼的天空上雷云阵阵，却在蓄势待发的那一刻泯于无迹。与此同时，一股恐怖到让人颤栗的威压爆发出来, 将整个同方书院里的人死死压制住, 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消于无形。
　　清衍宗那位看护的弟子神情严肃，思忖了一番还是拿出宗门的传信信物。
　　“同方书院出事了？”清衍宗的执事堂里, 分堂主拿着信物诧异问道。同方书院近百年来与清衍宗交好非常, 派出去的弟子皆是宗门的佼佼者。因为弟子质量高, 且同方书院大名远扬, 更不用说，那位兰煜院长, 本就入了清衍宗，成了一山长老, 其实并没有多少事情需要他们守院期间特意禀告。
　　只还没说话, 便被急急赶来的白眉老者一把夺过。那老者面色不虞, 森然问道：“谁在同方书院？”
　　看护的弟子还没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宗主白成，连忙拱手恭敬道：“弟子不知，方才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陌生威压从天字号楼乍泄出来，还没反应过来, 便又收敛了。”
　　“许是兰院长已然处理了。”
　　“这几日有没有奇怪的人进出同方书院。”白成没有理会他的话, 面上青灰不改, 径直问道。"奇怪的人不少。修为高的皆是被恭敬迎进去的。”小弟子道。“但他们的威压气息，弟子心里皆有数, 方才熠熠辨认过，不是他们。而其他人, 并没有能力有如此强大的威压。”
　　“若是故意隐藏修为的。”那个小弟子很快反应过来, 接着思忖道：“除了今日一位清衍宗弟子偕同道侣前来, 其他的并无其他异处。那位同门是金丹期..””蠢货。清衍宗修炼清心禁欲，没有金丹期就有道侣的弟子！”执事堂的堂主一甩袖子，气急败坏道。
　　“他叫什么？”白成闻言脸色一僵，似是不敢相信一般，还是深吸一口气，坚持问道。
　　“林子扬。”
　　「嘶」地连着那位分堂主都深吸口气，刹那间变了脸。能混上分堂主的，自然修为不俗，活过了百年，当然知道林子扬这个名字。
　　“他，他，他去干什么的？”分堂主慌忙道。
　　“他陪人。”那位清衍宗弟子也感到了不对。慌张道：“这人身份有异？属下这就去请兰院长彻查他。”
　　“不用了。”听到林子扬的名字就一直沉默的白成终于出了声，脸上寂然道：“兰院长的魂灯，已经在一炷香之前，灭了。”
　　“去调查一番，魔宫里出了什么事。”白成喃喃道：“落尘被云尽教得和他一样，如出一辙地爱记仇。已经拿捏过他一次，万没有让他再爬起来的道理。”
　　兰煜的血，沿着带着洁白灵气的剑刃缓缓落在雪白的地上。林子扬一手按着剑，轻声道：“说来，还是要多谢你的。若不是你，我当年又怎么会想清楚，自己是真的爱他？”
　　远处，林初静静看着，像是从来都没有认清楚林子扬一般。直到他走近，抬手，一剑刺进兰煜的身体里，毫不拖沓。
　　却对那宣之于口的爱意惊得僵在原地。
　　“所以，那恨不得将我再杀一次的恨，来源于爱。”林初在心里喃喃道：【他早早就对我，对我..】；
　　林初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这种感觉。像是，自己辛辛苦苦浇灌出来的花，在开放的时候，才知道，当年拿错了种子。辛苦没有白费，却用了另一种自己没有想到的方式进行了馈赠。
　　“对您图谋不轨。”系统替他补充道。
　　“倒也不必如此刻薄。”林初对系统的话不太满意，似有怔忪道：“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愿意不由自主地追求美。”
　　“无论是，美好，美观，美妙，哪怕是美幻。”林初中肯点评道：“这不怪他。毕竟，当年的我条靓盘顺，对他含辛茹苦，却没有对他表现出强烈且明确的目的性与胁迫性。这样美好的救世主人设里，狼崽子感受到了我对他的真诚，对我产生依恋，从而付出真心是可以理解的。”
　　“您刚才，用了一句话来反驳我，用了三句话来解释林子扬的行为。”系统不以为意道：“宿主，我以为您会因为他不自主的越矩行为而生气。”
　　“那就太没有边界感了。”林初叹道：“痴迷我的无数，多一个并不嫌多。”
　　林初倒是没有说假话，哪怕他孤僻淡漠楠枫又极为难搞。却因为过于出尘的气质，让不少人折腰。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他没有预料到林子扬也是其中之一。
　　“那您想好，怎么面对他这汹涌又澎湃的爱意了吗。”系统没有因为他嚣张的话而嘲讽，反而替他操心道。【不要忘记了，方才出来说话一时爽。可您现在还是林初的状态。若是他为此对您穷追不舍，您不会困扰吗？毕竟，我并没有从您的言行中，感受到对他的兴趣。】
　　“困扰？实不相瞒，如果他早点告诉我他爱我。那我攻略他的这件事情就好办极了。”林初幽幽叹一口气道。
　　【因为您可以以这一份爱为要挟，让他回头是岸，从魔尊改为仙尊吗？】
　　“要挟？”林初听到系统的话挑了挑眉。【为什么你的脑子里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那您是想要？”系统好奇问道。
　　只林初却没有空回复他了。林子扬已然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血。长袖一扫，将问心剑收了起来。却在离林初五步远的时候顿下了脚步。
　　似乎当林初在这小魅妖里扮演着自己角色的时候，林子扬连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方式都在小心翼翼地配合着。
　　林子扬那双眼睛定定望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带着忐忑，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后，不知道看如何是好的孩子。
　　像是打翻了开水后跌入寒潭。一边因为林初为着救他而出声感到欣喜，一边又因为他的出声而绝望。
　　他在自己和林初面前糊了一张窗户纸。有了那张纸，自己就可以骗自己，身边的人不过是自己亲手得到的小魅妖，他不是林初，不需要自己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要求自己的宠妃躺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去体会，去享受这份短暂的幸福。哪怕，他知道，就连这微薄的快乐与欣慰，也不过镜花水月，更像是林初为自己编织出来的梦。
　　林子扬比林初更要珍惜林初的这个虚假的身份。因为这给了自己做梦的可能。
　　可是，这个梦，却被林初毫不犹豫地打碎。却是为了林子扬。
　　林子扬留不住林初，也留不住这个梦。
　　林子扬紧紧捏着拳头，似是决定了一般，轻轻叫了一句：“秋平？你刚才又被魇了？”
　　就像林初当初教育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手里的沙。捏得越紧，失去的越快。林子扬从小就知道，即便他可以强迫所有人，却永远都没办法去胁迫林初。
　　哪怕以爱之名。
　　林初却是对着林子扬轻动了动眉，小魅妖的脸上此刻清净如竹，带着股倨傲的斯文，细细打量着他。似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般，唇角微微勾起，点评道：“很聪明的反应，给了各自体面。”
　　“但是林子扬，我不是聋子，你也不是鸵鸟。”天地俱静，放眼望去，整个冰狱有如玉界琼田般美丽，一点都看不出林子扬方才在这里手刃了一个人。林初站在这里身心舒畅，转而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格外熟悉的林子扬，怔忪道：“对不起，我不爱你。”
　　“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你和我更亲密的人了。”林初喃喃道：“我不爱所有人，至少是现在。但是，我想去尝试爱爱你。”
　　林初觉得自己像是寒冬夜里游荡的流浪者，冷习惯了，便不再需要温暖。
　　可林子扬却强横地为他打开门，偷偷用那暖黄的灯光早已引诱了自己的身心。
　　因为感觉不坏，所以可以试试。


第33章 备胎
　　实际上，要是你不回来的话，备胎差点就被我扶正了。
　　33；
　　林子扬的意识停留在林初斯文淡定地说不妨试试的时候。
　　冰狱的雪宁静而幽冷, 恰似林子扬这个人。在林初离开的那一百年时间里，他怀揣着那渺然无迹的希望，将自己囚困在狭窄的天地里, 再也走不出来。
　　痛苦与绝望锻造了他的疯狂与内心的冷寂, 冷寂到林子扬觉得就算是这方世界真的毁灭了，自己自己也只会这样行尸走肉地逐渐消亡下去。
　　每天最为期待的是翻看林初尸体的时候, 因为他总是希望这个人能在下一刻突然睁开眼睛来, 慢悠悠地来一句：“好久不见。”
　　只是从来都没有, 有的只是玉碎宫里单调的一个人进来又出去的声音。后来, 林子扬就不愿意让人在玉碎宫里发出声音了，因为连带着声音都透着令人绝望的孤独与可怜。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一些其他微妙的变化, 比如，自己会在恍惚的时候察觉到这方世界四时流转, 灵气涌动, 能感受到天地一方枯荣有常。
　　那个曾经和自己交流过, 带给自己希望的声音百忙之中告诉自己，这些便是世界。
　　“若不是当年你发疯，你能感受到的会更多。”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叹惋道。
　　他记得他只是简单哦了一声，便继续在这狱中看落雪, 丝毫没有了想要探究的欲望。感受到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又不在乎, 这方世界里没有林初, 即便它属于自己，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相比较这, 他更想让系统给自己讲讲林初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林初是不是同样的淡漠又无情。有没有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 待在他身边, 默默喜欢他，直到发现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生命的全部。
　　这些事情自己不敢想，系统也不愿告诉他。因为连他也找不到林初。
　　他只让自己等，可等到什么时候呢？林子扬知道系统也不清楚，因为他们要等的人是林初。
　　他们都失去了林初。
　　与其说是失去，倒不如说他们从未拥有过。他像是一朵没由来经过别人生命的一片云，不过不经意间停留在那里，成了别人的一片天。
　　只是云总有荡悠悠飘走的那天，只留下以他为天的人，眼底和心脏空出来的那大片的空白。
　　在没有林初的第一百年，林子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宛如行尸走肉般死寂下去的时候，玉碎宫里终于传来了回音。
　　鲜活的，令人熟悉的林初的声音。
　　他在空洞黑暗的世界里等了一百年，终于在有一刻迎来了他的新生与希望。
　　林子扬泠泠站在雪地里，灼灼地望着微抬起下巴的小魅妖。幸福来到的时候，和普通的时间没有什么差别，只有那从心里逐渐有力的心脏，在不停地冲撞。
　　林子扬捂着胸口，沉默了半晌才在林初狐疑的眼神里动了动喉头，抿唇垂眸望着林初，突然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哼？”林初带着十足的耐心，坦率承认道。
　　“我，我想做一件事可以吗？”林子扬突然有些结巴道。
　　“什么事？”林初风轻云淡应一声，眉毛微皱道。
　　下一刻，他便被林子扬拥在了怀里。冰狱里，万籁俱寂。唯有自己耳边林子扬呼吸的声音，那惯常没什么表情的头颅放在自己的脖颈处，不断地粗喘着，带着郁躁的气息，像是被带着狂躁的大型犬在委屈地舔舐着人的手心。
　　林初知道这么形容不对，可是怀里的林子扬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莫名暖洋洋的，像是阳光一般，直射进一盆水里，看似什么都没有穿透，可水盆里的水却在升温。
　　林初仔细地咂摸着，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落在林子扬的头上，尝试地抚了抚，才轻轻道：“其实还不错。”
　　“什么不错？”系统见缝插针，冷不丁地在这么温馨的场面里问道。
　　【被需要的的感觉。】
　　“就这？”系统沉默了一瞬才道：“实不相瞒，可能在林子扬的心里，您刚才的那句话已经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了吧。”
　　“年轻人，总是容易激动。”林初装模作样地幽幽叹息道。
　　..
　　林初没一会儿就被林子扬放出了冰狱，准备扫个尾就走。
　　同方书院的院长瞬息之间没了声息，定然会被人察觉。不管首先来的人是谁，见到他跟林子扬都不会是好事。
　　天字号楼本就是存放同方书院收藏的引以为傲的法宝的地方，林初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那个存放贵重物品的屋子，此刻东西就近在咫尺，倒是有些唏嘘。
　　“为何一定执着于这个同命锁？”林子扬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看到林初如此淡然的样子，自然心有不甘，非要贴在林初身后，总在他耳边嘀咕。
　　“左右也算是个缘分。”林初面不改色道。心想自然不能告诉你来之前还想着要用同心锁把我们锁在一起，以此来逃脱牢狱内被强迫挖冰之灾。
　　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自己就奴隶翻身做了主人。一切都源于自己曾经嗤之以鼻，觉得那令人酸臭的爱情。虽然是林子扬的，和他林初没什么关系。
　　林子扬闻言点了点头，林初不多说，林子扬就乖乖不多问。被林初推了推胳膊，便识趣地松开他，自己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看着林初翻看这楼里的东西。
　　“我记得我死之时，兰煜还声名不显，缘何兰煜在这短短时间，不仅当上了同方书院的院长，还与清衍宗有了纠葛？”林初边突然问道。
　　倒不是林初心血来潮，这屋子本该是同方书院存放中重要物品的地方，林初却发现了不少归属清衍宗的典籍。
　　其中不少，还是非内门弟子不能翻阅的秘本。
　　林初本以为兰煜不过身为同方书院的院长，攀上了清衍宗，也不过虚与委蛇，关系厉害不值一提。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狼狈为奸。”身体正坐得板正，一丝不苟望着林初的林子扬闻言一顿。身体一紧，迟疑了一瞬道。
　　“狼狈为奸，为何还能这么同仇敌忾？”林初快速翻看着关于清衍宗的卷宗，待到脸诛神阵法都翻出来的时候，眉头紧蹙。
　　“我记得，你当年建议让我入清衍宗的时候，告诉过我，清衍宗于天道有缘。那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能成些气候的宗门。”林初冷不丁地在脑子里问系统道。【你说得有缘是什么意思？】
　　当时林初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后来他为了早日回家，把心思全放在了培养林子扬上，也并没有想起来。
　　毕竟他与清衍宗的情谊实在微薄。
　　如今回过头来，才察觉到系统对着清衍宗的态度。
　　自己一死，林子扬便堕入魔界，清衍宗却在几十年后才去追究。多少有点太过于放心了，亦或是，他们知道些什么。
　　“emmm，宿主，不知道，您对备胎这件事情怎么看。”系统沉默了一瞬，才小心翼翼道。
　　“分人。”林初淡然道。【只要和我无关，我就能接受。】
　　说完便察觉到了不对，眼睛微眯道：“所以，除了林子扬外，你还找了备胎？”
　　“差不多是这样吧。”系统有些心虚道：【实际上，要是你不回来的话，备胎差点就被我扶正了。】


第34章 分担
　　拧着眉好好想了想，还是会心地落在了林子扬的脸上，轻抚了抚，用鼻音轻哼道：“嗯——”
　　34；
　　“这中间差了很多。”林初的手顿在原地, 静静道。【详细说说你是怎么把备胎扶正的。】
　　“其实也不是太难，这方世界里的所有人的天赋都有极限，再是天赋异禀, 他们也超不过这个极限去。您可以把这个极限往上的范围, 叫做天道的权限。这个权限以前我对林子扬开放了，后来在他连累到天地和他一起崩溃的时候, 我迫不得已为第二个人开放了权限。”系统絮絮叨叨道：“宿主您要相信我当时是无奈之举, 毕竟他一个人玩完了便算了, 若是连带世界彻底崩溃, 大家只能一起死。”
　　林初没说话，似乎在静静地思考目前的情况。系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颇有些心虚认错：“不过，后来发现这世界还能苟的时候, 我其实可以做点什么, 比如收回那位备胎的权限。可经过这件事后, 我深觉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索性就随他去了。”
　　“所以说，这位备胎和林子扬一样，可以创造出无数的可能, 要是有人跟我悉心培养林子扬一般悉心培养他, 他日后前途无可限量。超过林子扬是迟早的事情。”林初对他说了这么多话充耳不闻。只敛着眉, 缓缓道。
　　“是吧，谈恋爱影响人事业, 何况日后林子扬若是成家立业了，日日与您双修, 陪您生活, 也是一个消耗时间和修为的项目。修炼如逆水行舟, 他没那么努力了，自然不由得人不赶超他。”系统老实道。
　　林初：“..”【重点不是这个，我只有一个问题。】林初却是冷不丁问了一句。【大道至简，没有那么多利欲熏心，能成道之人，无论多么有天赋，惯常会脱离复杂人性，性格简单又纯粹。所以你选的那个备胎，性格和林子扬一样偏执吗？】
　　系统：？？【您的这份悟性，是我远远达不到的！】系统沉默了一瞬，才深重道。【我花费了一定的能量才找到的接盘侠，却没想到，您却一眼就察觉到了这个冥冥之中的规律。】
　　“所以说，那位备胎，也是个会一根筋到偏执的人。”林初没有理会系统这个时候的马屁，叹了口气道。
　　“emmm，一根筋怎么了？”系统思考了一瞬才道。【难道林子扬这样的性格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不是说林子扬的性格不好。”林初却不跳他挖下的坑，幽幽道：“这样的人心性纯粹，尤其是天资绝佳，在别人眼里好比空有宝山，极为被人利用。”
　　“世间浮华如流水，哪怕修为到了天，也不还是你所操控的？不过过眼云烟罢了，要是往常，我也就不管了。”林初颇有些怔忪问道：“那位备胎现在在哪？”
　　【不会是清衍宗吧？】
　　【清衍宗。】
　　系统与林初共同出声道。
　　林初面色不变，心情却是瞬间变差了，深吸口气，还是叹道：“果然不想什么来什么。清衍宗里不乏识货的人，那位备胎定然早就入了修道之门，开始比学赶超了。”
　　【怪不得他们当年去教训林子扬，却像是玩一样草草收场，后来几十年间连个屁都不放一声。旁人以为他们是为追名逐利，不过为了标榜自己第一宗门的名头。却不知道，清衍宗这些年潜龙在渊蓄势待发，只怕在关起门来好好培养种子选手了。】
　　“那又怎么样？”系统颇有些无所谓道：“宿主，林子扬的修为只差临门一脚，您要是那位备胎赶上林子扬之前送他渡劫，这天道之子，就还是林子扬。”
　　“你想得太简单了。林子扬当年与清衍宗结下了不小的仇。”林初却是深重道：“你猜清衍宗如此卯着劲儿地把这个备胎藏着掖着，是培养出来干什么的？”
　　【这是在心里攒着火，埋头提升自己，等着出来报仇雪恨的吧。】
　　林子扬等在一旁，似是有所感应林初在想着他，看他突然定在了那里出神，好奇问道：“怎么了？”
　　“无事。”林初转头望了他一眼，哪怕心里惊涛骇浪，面上还是淡淡道：“想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不由得出了神。”
　　“他刚才说您是一根筋会偏执的人，并为此非常的苦恼。”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林初的面前当上了卖国贼。
　　“既然是他说的，那我就是。”林子扬敷衍回系统一句，边点着头站起了身，走到了林初身旁。看都不看地将书架上的书册尽皆扫下，只袖子一挥，便让它们尽皆成了灰，认真看着林初道：“既然让师兄觉得棘手，那就毁掉好了。它们不配师兄为此分神。”
　　“并不是将它们毁了，事情就不存在了。人不可以掩耳盗铃，更何况，我也没有为他们分神。”林初垂着眸道。他总是这个样子，但凡说出来的话不伤人，便有话直说，向来不屑于弯弯绕绕，说一些冠冕堂皇。
　　只还没说完便顿在了那里有些后悔。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林子扬，是那个和自己已经分别了一百年的声名赫赫且脾气不好的落尘魔尊。
　　这样的认知勾起了林初的边界感，设身处地地想，若是被一个一百年都不见的人如此数落，只怕也下不来台。只能露了个讪讪的表情，刚想找补一番，却看到林子扬粲然一笑，微微颔首，一副聆听的样子，诚挚道：“你说得对，有什么分神的事情，可以跟我说说，让我替你分担分担吗？”
　　举手投足无半分魔尊架子，像是一个任由林初揉搓的泥人，顺遂又自然。
　　林初：“..”怎么跟想象中的有点点不一样？
　　林初原本想要缓解尴尬，而摸鼻子的手顿在了空中，拧着眉好好想了想，还是会心地落在了林子扬的脸上，轻抚了抚，用鼻音轻哼道：“嗯——”
　　虽然一根筋，却胜在心思简单好相处。林初被林子扬这般的态度戳中了心窝，本觉得复杂的事情，也觉得没那么让人头疼了。左右总不能真让清衍宗阴谋得逞，哪怕有这个风险也不行。
　　一想到林子扬会被人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复仇灭道。林初从身到心，从里到外都极为不适。
　　斟酌了一番，林初才跟林子扬道：“我想偷偷回清衍宗，待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林初：林子扬是个一根筋的偏执狂！
　　林子扬：啊对对对，老婆说的什么都对！


第35章 宁文
　　恰似一滴鳄鱼的眼泪，讽刺至极！
　　35；
　　清衍宗依灵脉而建, 无论哪里都遍布着努力修炼的弟子。登天门却是已经被封禁了几十年，如今已经几近被青树绿草遮盖。参天的大树已经蛮横地长在了路上，白成飘在空中, 尽可能不去触碰那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 连着他都只能艰难穿行在其中。在第七次遇到已然半开了灵智的花妖的时候，捏着的拳头暴起了青筋。
　　这里是清衍宗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 为了将那人隐藏起来, 他硬生生放弃了周围百里的地方, 更不说堆在这里数不清的灵宝法器。
　　只那人却丝毫不领情, 更是将这里的灵脉肆意给供养给那些低贱的生灵。这登天门周围因为这磅礴灵气几近成型的已经不知其数了！
　　白成穿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在山坡上找到了那个人。少年唇红齿白, 穿着一袭清衍宗的白衣，簪着头发, 随意躺在一块巨石上, 百无聊赖地用手指逗一只已经能够跑动的小树妖。在白成到他面前的时候略蹙了蹙眉毛, 却连头都没转过去，不满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意进来。”
　　“这清衍宗还没有本尊不能去的地方。”
　　“既然这样，你放我出去吧。我找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不耐烦道。
　　白成闻言才住了嘴, 想到眼前这人再是讨厌, 哪里能讨厌过林初。只能深吸口气，才妥协道：“这里已经为你设为禁地, 闲杂人等不容进来。可你身为清衍宗门人，宗门不能白养你, 总要有人隔段时间来检查一下你的修为。你若是不想让我来, 下次我派别人来。”
　　“算了吧, 其他人还不如你。”少年却是撇撇嘴，不客气道：“上次那个叫兰煜的，进来一次让我恶心了三个月。外面的人都如他那么丑吗？你们到底是怎么活的？”
　　白成：“..”
　　“我刚准备问你，兰煜上次来问了你什么？怎么他一出去就像是如获至宝般匆匆离开了宗门。”白成似乎已经习惯了少年如此轻狂的发言方式，心道兰煜长得已经不算丑的行列了，外边还有更丑的。边背着手边努力调整情绪边直白问道。
　　这是他这些年总结出的经验。眼前的少年痴长了几十年却还是少年心性，丝毫不识情解意，从来都不会在意别人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话术。若是遇到这样的，反而会戏弄一番，然后羞辱一顿。让人除了一肚子气什么都得不到。
　　与其这样，还不如长驱直入地坦白问。虽然还是会被羞辱一顿，但最起码节省了时间，看他心情好了，还是能得到些什么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少年这才转头仰望着斜他一眼，却只一眼，便只像被污了眼睛一般，连忙又将脸撇过去，漠然道：“他不是已经没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的？”白成心中一动，一扫少年那已至大乘期的修为，这才心里微微满意，舒缓了脸色，继续耐心道：“你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我为什么要在他身上做手脚？”少年却是嗤笑一声，手指一动，将袖子里的那个小树妖赶走，懒洋洋道：“他是谁呀？”
　　“再不济，也是我清衍宗的长老。宁文，说话敬重些？”白成颇有些无力地批评道。
　　“我说让他消失的人。”宁文却是当做没听到他的话，无辜问道。
　　“你看到了？”白成这才心里一紧，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缓缓道：“你是不是又感受到了什么？”
　　宁文不置可否，歪着头道：“他的修为比我高。”
　　白成为眼前少年仅存的一点上进心感到些许欣慰，终于在进来的一个时辰后，感受到了日后能够一雪前耻的曙光，语气缓了缓道：“知道就好，虽说尚无一人越过大乘期，可这几十年来，明显不少人修为精进的速度变快了。你虽然天赋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可也还是要勤加修炼才是。”
　　“莫要玩物丧志..”
　　“我最近的修炼遇到瓶颈了。”宁文打断了他的话，聊聊道：“你给我放些人进来吧，我需要拿他们来练练手。不要那么丑的。”
　　白成：“..”“这个要求有点高。”
　　宁文确实不说话了，微微阖上了眸子，继续晒着太阳。阳光下，少年的皮肤白皙到有些透明。若是忽略少年周身那肆意放纵的大乘期威压，比周围的精怪们，更像刚化形成功的无辜小妖。
　　“本尊挑几个天赋高的俊秀弟子过来放在门口，你若是满意了，就放他们进去。”明明是陈述句，却带着问句的语气，白成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从清衍宗被自己接手后，遇到的这些糟心事，已然成为了自己修道路上的绊脚石。
　　只是他要忍，当年林子扬同样的天人之姿，在自己不如大乘期之后，连带着教养他的林初都能得道升天。宁文比之林子扬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心性目前不容乐观，可只要助他成功，自己与清衍宗鸡犬升天指日可待。
　　“不要已经在宗内的。”宁文选择性听到白成的话皱了皱眉那精致的眉道：“全宗门上下现有的弟子和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丑。”
　　白成：“..”“我知道了。”
　　..
　　山坡上在白成沉重地飘走后又恢复了宁静。阳光和煦，照得人懒洋洋的，宁文眯了眯眼，朝着草丛角落里勾了勾手，方才那只和他玩闹的树妖就又兴奋地跳了出来。
　　只刚欲贴在宁文手心的时候，却见那手的主人脸色一闪。慢条斯理地最后摸了摸那小树妖头上低垂的叶子，轻轻道：“白成就是没有兰煜聪明。你猜，他要来多少次，才会发觉我说的丑，是指心脏？”
　　伴随着慢条斯理的声音落下，那活跃的小树妖突然失去了活力，青色的皮肤快速干枯，最后成了一棵黑灰色的树枝，被宁文毫不留情的扔下。
　　“你们也是。”宁文笑道：“短短几十年间就成灵，不易，为何刚一有了心，便想要利用我呢？”
　　“还是说，心本来就是脏的？”宁文脸上的笑意一淡，突然道：“我有些好奇那个叫林初的人了。真想让他快点来我面前，让我看一看他的心呀。”
　　「阿嚏」此时的林初打了个喷嚏，只觉得一股寒风从自己背后飘过。随之而来，精准掉落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件熟悉的黑色衣袍。
　　林初颇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朝身边人道：“你有没有觉得，作为你师兄的我，蹲在这里挖冰修炼的样子很可悲。”
　　“而你投过来的衣服，恰似一滴鳄鱼的眼泪，讽刺至极！”
　　作者有话说：
　　林初：我就算是成为了他的男朋友，我还是要蹲在冰狱里挖冰。（苦涩）在修炼方面，他真的好严格！！


第36章 反客为主（捉虫）
　　富婆重金求子
　　林子扬：“..”
　　林子扬倚在榻上的身子一僵, 默了半晌，才动了动薄唇。那张如雪的脸灼如锦霞，定定望着他, 低沉着声音道：“您的这个身体修为有限, 出门在外总让我不放心。趁着我在的时候，让您在这里多加修炼, 总比在外被人欺负了好。”
　　“不可以吗？”最后的四个字尾音略上扬, 带着股瑟瑟的少年忐忑。像是突然闯进别人家, 蓦然局促的孩子。反倒是自己登堂入室, 反客为主了。
　　“自然可以。”林初陡然有些尴尬，手拿着白玉锄骄矜道。这才想起, 这才是林子扬本来的面目。卸去了魔尊的伪装后，便成了曾经那个小心翼翼拽着他衣袖的少年。
　　“那, 师兄您辛苦。”林子扬不知何时已经从榻上下来, 无害的脸上勾着淡淡的笑, 亲手替他整理好披在身上的黑袍，春风化雨道：“是我的疏忽，这冰狱里天寒地冻，确实不好受。可眼下您想回去清衍宗, 也不适合闭关提升修为。只能让您坚持坚持, 我陪着您。”
　　原本有些薄情的脸和那眼眸中灼灼的温度完美结合, 带着一股考究的心思，却怀揣着诚挚的心, 让林初恨不起来。
　　林初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一百年后的林子扬从曾经那只可怜巴巴舔人手心的忠犬变成了会摇着尾巴的大灰狼。
　　这只大灰狼学会了夹起尾巴装狗, 知道该在合适的时候撒娇卖乖, 并用这样的方式去软化向来和人格格不入的林初。让林初连火气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来。
　　“嗯。”想通了的林初面无表情地敷衍点了下头, 行为妥协了，却不意味着心理妥协。索性看也不看他了，重新蹲了下来，然后「吭哧吭哧」地继续挖冰。
　　“可恶！”林初重新蹲下来的时候恨恨道。
　　“不过是挖冰的苦罢了，您以前完成任务吃的苦比这个多多了。”系统在一旁出声道。【那个时候也没见到您吭一声，为什么对在冰狱修炼的事情，情绪起伏那么大？】
　　众所周知，修炼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哪怕林子扬属于天道喂饭吃的天赋水平，当年也是潜心修行十几载才有后来蔑视别人的实力。
　　天赋没有那么顶级的林初更是不必说了。系统给他的任务是助林子扬一朝登天得道，为了给林子扬前期一个好的修炼环境，那曾经的所有资源，皆是林初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方世界里挣来的。
　　唯有努力，才有资源。所以为了养一只天赋顶级的吞金兽，林初当年筚路蓝缕，接了多少任务，受了多少的苦，只有他和系统知道。
　　如今却因为在林子扬的小世界里挖冰增加修为哼哼唧唧？在别人的小世界里修炼，那可是相当于林子扬将灵气摆在你嘴边让你化为己用哇！
　　系统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因为吃苦不甘愿，只是因为林子扬说得对。”林初边挖冰边气愤道：“这样软硬兼施去逼我做一件对我好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于情于理都找不到理由反驳！”
　　“这才是他的可恶之处！”林初固执道：“他在道德绑架我！”
　　系统：“那您道德绑架回去！”
　　“我不能！”林初悲愤道：“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悖于我的人生原则。这个小魅妖的底子确实太差了，我去清衍宗不能用自己的原身，修炼是应该的！”
　　系统“..”
　　系统没有接着搭话了，识趣地闭上了嘴。
　　后知后觉地发现林子扬真的很聪明，一百年的时间，他没有在等待中不断黑化停滞不前，只怕是日日在回忆里复盘，才能在林初的心为他稍微退了一小步的时候，用一种林初尚未察觉的方式，跨越宛如一出溜的一个大步！
　　实在是太绿茶了，系统想。
　　不管在心里被怎么骂，林子扬却还是按着林初老老实实恶性修炼了一个月才放了出去。
　　奈何这小魅妖的底子太差，哪怕是有林子扬在旁边充当无限灵气补充器，直恨不得替他把修为转给他了，小魅妖也没哪怕跨越一个境界。
　　只两人都不是想要揠苗助长的人，因此都没怎么失望。
　　林初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期望过，毕竟修炼这种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提高的。何况是个平平无奇小魅妖的身体。
　　林子扬却是从一开始都没指望林初能够提高些什么。他只是需要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派人偷偷去清衍宗部署一番。
　　总不能真的任由林初像是去同方书院一般心血来潮地进去被人拿捏。被人威胁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
　　当然这件事情，林初在到了清衍宗后才知道。
　　玉碎宫在离清衍宗不远的地方被林子扬收了进去。好在清衍宗作为第一大宗门，早已伫立几百年之久，周边的修真者见惯了世间排面与浮华，玉碎宫这样的法器也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只稍加掩饰便过去了。
　　只林初从玉碎宫里出来后，顶着小魅妖的脸放眼望去，看到清衍宗上黑压压的人群还是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的清衍宗不是宗门收徒的日子，却在门口排起了长队。不仅排起了长队，只感觉这个长队里不少人穿得簇新的衣服，光鲜亮丽，打扮得颇为不俗。
　　简直就像是林初离开这百年里，这方世界的经济得到了质的飞跃，人人从温饱奔了小康。
　　“清衍宗有一位大乘期的大能前两个月出关，急寻一位从没修过清衍宗心法的内门弟子。自然引得连清衍宗门都进不去的人趋之若鹜。”林子扬似乎能知道林初的心思，适时给他解惑。
　　“清衍宗每年一月招徒，现在已然九月，什么大能这般清新脱俗？连三个月都等不了？”林初脚下没动，颇为兴味地挑着眉毛，刻薄道：“这浮夸的简直就像是贴在电线杆子上，富婆重金求子的广告单。”
　　“什么？”林子扬没听懂他的意思，虚心问道。
　　“没什么。”林初淡然颔首，低调道。逡巡了一遍四周，还是思忖道：“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就是为了让我们混进去的。”
　　“那位大能是谁？我认识吗？可认识我？他有什么要求？”
　　“不过籍籍无名的一个寻常长老罢了，这几十年才崭露头角，师兄不必认识。他也不配认识师兄。”林子扬耐心回道。却在最后一个问题上犯了难，想了想，神色古怪道：“说来他的要求倒是奇怪。他只要天赋高，长得美的弟子入选。”
　　作者有话说：
　　林初：更像了..
　　系统：什么？
　　林初：富婆重金求子。


第37章 登天门
　　你来了。
　　37；
　　“还记得我们进去的目的吗？”林初望着远远的清衍宗大门, 凑在林子扬的耳边轻轻低语。
　　“记得，”林子扬为了照顾他现在的身高，乖乖低下了头, 脸色变都没变, 主动道：“找到清衍宗里那个天赋最高的弟子，然后告诉你。”
　　“嗯。”林初重重点点头, 为林子扬的知情识趣再一次感到满意。顿了一瞬, 突然意识到林子扬似乎对自己格外放心, 哪怕自己当日提出来这件事情的时候, 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好」字。
　　他告诉林子扬的事情就止步于此，即便没头没尾, 林子扬也没有问为什么。
　　“你似乎从来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林初想了一会儿, 眼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 慢悠悠道。
　　“我可以问吗？”林子扬眸里暗色一闪而过, 似是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我好想从来没有问过。不过师兄总是让人放心的，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问了又有什么用, 林子扬有些颓丧地想着。他困不住林初, 就像前世。空有一身的修为, 林初也还是说跑就跑了。如果过问可以拴住林初，不是早就做了吗？
　　“你这样说的话, 确实也没什么问的必要。”林初不知道林子扬的心里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刚泛起来的心虚与客气随即泯灭。主动和林子扬主动解释道：“若是确定是他, 我就想办法把他弄出去。这人心性跟你一样纯良, 只要不被清衍宗利用，便对你无害。”
　　林子扬神色动了动，似是有些意外一般，垂眸问道：“你是怕他有一天超过我，成为清衍宗复仇的工具？”
　　林初不置可否，望着眼前，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总要防范于未然，我倒是不怕他，我就是怕清衍宗包藏祸心，将他作为报复你的工具。”
　　“所以，若是找到他了，咱们就帮帮他。给他找个可以给正面引导的地方，好的引导是人成长的关键。”林初想到林子扬的成长，颇有心得地自信道。
　　“若是找不到呢？”林子扬却是心一紧，下意识地抓住林初的袖子。灼灼问道：“若是找不到，师兄会养着他吗？”
　　“为什么要养着他？”林初正在估摸着前方队伍的速度，听到林子扬的话皱了皱眉，顺遂道：“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总要自力更生，凭什么靠别人养？”
　　“是吗。”林子扬这才心里稍霁，拽着林初袖子的手轻轻松了松，喃喃道。
　　那个人和自己还是不一样的，林子扬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他已然几十岁了，过了需要被照顾的年岁，林初定然不会向对自己一样，对他那般费心。
　　“不过，我会尽量想出一个万全的方法，把清衍宗报复你的可能永远掐死在摇篮中的。”林初以为林子扬有些紧张，安慰他道。
　　“区区清衍宗，不值得师兄为别人那么费心。”林子扬若有所思，抬起头望着那隐在云山之中的清衍宗，眸色厉厉道。“若是太过麻烦，不若直接让他消失吧。”
　　“叮——”地，一个诡异的声音在林初的脑中想起。像是一个警告一般，在林初的脑中炸开。
　　“宿主，林子扬找不到他的。”系统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道。
　　“嗯？为何？”林初与林子扬已然混在了排队入选弟子的队伍里，听到系统话里的严肃，不由得挑了挑眉。
　　“出于对备胎的保护机制，在系统确保那位备胎能够和主角相提并论前，会屏蔽主角关于获得该备胎的一切信息的机会。”系统解释道。【该保护机制会在林子扬有意识寻找他的时候被动触发，就在刚才，不知道为何，突然触发了。】
　　“竟然有保护机制？”林初皱了皱眉，豁然眼睛一亮，反而反问道：“保护是双向的，那你会确保林子扬不被他杀吗？”
　　“理论上不能呢亲，林子扬已经有自保能力了。作为目前修真界的修为第一人，他早就脱离了被保护的行列。”系统麻木道。【理论上来说，这样的事情甚至不能告诉您。毕竟您当过林子扬的监护人。可我测了一下您对那位备胎的危险值。您不在被屏蔽行列，但是您要是带上林子扬就不一定了。】
　　【谢谢信任，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自己一个人进去，或许可以自己找到那个备胎。但是如果和林子扬在一起，便会连我都被屏蔽掉。】
　　【对。】
　　“这样的事情，以后早点说。”林初心里有了数。低头望见林子扬拉着自己的袖子，将它抽了出来，眼睛眨也不眨地跟林子扬道：“百年未再进清衍宗，倒不知道宗内的藏书阁是什么光景。”
　　“光景如昔，一直是那个样子。”林初清冷淡然的声音一下将林子扬的思绪拉了回来。掩下心中的戾气，温声应道。
　　“你可能替我去藏书阁找一下我当年借阅的书籍记录？替我将些书搬回来？”林初叹了口气道：“当年借了便还了，不少话本常看才能常新。这里能让我眷恋的，也就那些东西了。”
　　“好。”林子扬不疑有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下头，应承了下来。
　　..
　　凭借着出色的外表，林初毫无意外地被安排和一波人站在登天门外等待。林子扬对选拔没有兴趣，在林初让他找书的时候就率先离开了。
　　秋意未显，太阳很大。这次选出来弟子们，对容貌的要求极为苛刻，个个只泠泠站在空地上，便是了一副绝美的风景线。
　　筛选的速度倒是也不慢。登天门的门口似乎设定了那位大能的专有结界，入选的弟子们一个一个进去，里边似乎有第二个禁制，只能够允许被选中的人进去。若是进不去便意味着没有被选中，没有缘分。
　　只是那位大能的条件倒是苛刻，林初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有人能进去过，皆是不过一息之后便被灰头土脸地扔了出来。
　　林初对当这位大能的弟子没有兴趣，在思考了该怎么优雅地被摔出来的姿势后，便开始阖眸站在一旁晒太阳。
　　知道小魅妖的名字被叫到，这才进了那登天门。
　　却见里边的花草树木格外茂盛，像是从没有被人修剪过，带着一股野性的茁壮。
　　结界门口不过十步远似乎是一个更隐秘的结界，因为之前那些人的脚步止步于此。
　　林初会意过来，施施然地抬步走过去。刚摆好自己已然设想好的姿势，却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头顶不远处想起。
　　宁文懒洋洋地在树上垂目看着林初进来，欣喜道：“你来了。”


第38章 惦记
　　我不惦记你，是因为，你，有点麻烦。
　　一句话便让林初愣在原地, 满脸戒备地望着树上的人。幽幽道：“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宁文撑着下巴，坐在一个树枝岔上乖乖道：“但是我感受得到你很特殊。”
　　林初：“..”说了跟没说一样。
　　宁文说着从树上款款落下，白衣仙袂飘飘, 衬得那张灵动的脸更加纯净无暇, 宛如在这绿意森林里刚化形的妖。带着股纯粹的单纯，像极了涉世未深的孩子。
　　“他们总是让我修炼, 不知道什么时候, 修为越高, 似乎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宁文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发现他和自己同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后才讪讪收回眼神，还是和善道：“还有些其他的。”
　　“所以我看得到。”宁文走近林初道：“你的灵魂不属于这里。”
　　林初皱了皱眉, 眼前的情况似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系统，他是怎么认识我的？】
　　“他的天赋比我估测出的要更好。”系统严肃道：“他虽然还没有林子扬的修为高, 但似乎已经比林子扬窥得更多的东西。宿主, 您要小心。我觉得他有点问题。”
　　林初：这还用你说吗？
　　“你还看到了什么？”林初知道这位是从哪里知道的自己, 心里便有了点数。瞥了一眼越发靠近自己的宁文，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才小心问道。
　　“你是指什么？”宁文笑笑，宽大的袖子一挥, 沿途的树林骤然打开, 自觉地分出一条路, 蔓延至绿不可见的深处。然后准备拉上林初的袖子，朝着这登天门深处走去, 道：“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你是这里来的第一个客人，我想带你来玩。”
　　“我可以跟你去。但是你不要拉我, 我有洁癖。”林初避开了他的手, 敛下了面上的表情, 下意识道。
　　从遇到宁文之后，他便有了一种守株待兔的束缚感。很显然自己就是那只主动撞上了树桩的兔子。这个认知不仅让他觉得心情不太美妙，还有些头皮发麻。
　　这样紧绷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抵触宁文靠得过于近。像是一只贝壳，在嗅到危险的一瞬间便紧紧闭紧自己的壳。
　　只是刚说出来林初便后悔了，一言难尽地望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眼前的少年，颇有些惴惴不安。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是原则不能丢。可要是自己殒身于此，那就是阴沟里翻了船。明明都差点要攻略掉林子扬了。只差自己心里的拿到坎了。要是折在这里实在是太亏了。
　　谁知道宁文却是丝毫不介意，遭到他的拒绝后只「哦」了一声，便独自往前带路。
　　深处是一片山坡，坡上青草如绿缎，在和煦的阳光下泛着光。宁文率先蹲在了山坡上，朝着林初急迫招手道：“你坐在这里如何？我花了不少力气做出来的。我把那些漂亮的花草挪来这里，他们总能修炼得更快一些。”
　　“你的修为很差，可以待在这里。你一边修炼，一边陪我玩。”宁文大方道。
　　林初刚踏上这块地的脚步便打量了四周明显比别处要更充裕的灵气，还是连蒙带猜地理解了这个少年话里的意思。这片山坡是他自己创造的小世界，作用大概类似林子扬的冰狱，可以帮助进来的人修炼。
　　林初心想你们怎么一个个地跟我的修为杠上了，刚想婉拒，却看到那少年一双水灵的眼睛泛着波浪，期待地望着自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可林初却是波澜不惊，像是没看到一般。虽然你再是可爱又好看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那般没有底线的人。“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无功不受禄。”
　　“没关系，你若是不愿意修炼，修为也不会长在你身上。”宁文撑着下巴好奇地望着他，没什么脾气的样子道：“只是这里可以看到云卷云舒，日升日落。我才格外喜欢这里。”
　　“哦。多谢。”林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何对自己有如此没由来的善意。还是礼貌点点头，轻飘飘地将脚落在了上面。:лf
　　果真如少年所说，从这里看天上真的格外漂亮。方才火辣辣的太阳在这里像是蒙了一层纱，将天边的云彩晕染出澄净的红橙色，云下是清衍宗养的仙鹤，黑白相间的仙鹤在云间游荡，似翻滚在梦幻的波涛里。
　　“很漂亮。”林初淡定应一声，诚恳道。
　　“三天前出现的。”宁文骤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欣慰道：“还有这个，是八个月又七天前出现的。”
　　接下来便是无穷变幻的天边美景。
　　林初木然望着，只觉得这些美则美矣，只是多少有些单调。在他翻到二十五年前的时候，客气道：“您的诚意我很感激，您的招待，可不可以不用了？”
　　宁文便停止了略带兴奋的解说，颇有些失落道：“你好不容易来了，既不来修炼，又不来看风景。我已经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跟你玩了的怎么办？”
　　“为什么要讨好我？”林初却是皱了皱眉，瞥了眼宁文离自己的距离，垂眸道。
　　方才进来的时候告诉他别碰自己，他就便再也没有离得比自己说出来的时候的距离更近过。
　　像是用一把尺子量过一般，坐在这草地上，便是他觉得自己所能接受的最近距离。
　　多少有些太乖了吧，林初想。只想到眼前的这位堪比林子扬的怪物，就又心中瑟瑟了起来。
　　“不可以吗？”宁文眨眼无辜道。“若是不可以，我便..”
　　“不是不可以的问题。”林初直白道：“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咱们不过萍水相逢，你这么太过殷勤对我，让我总觉得你在惦记我点什么。”
　　“我是在惦记你呀。”宁文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坦然道。
　　“为什么？”林初眉间越发的凝重，没有半点天上掉馅饼的快乐。勉强按下心中的焦虑，问道。
　　“因为你不惦记我。”宁文伸出手，颇为贪婪地隔空摸在林初心脏的位置，故作无辜道：“在进来找我的人里，唯有你不惦记我。”“那么，请问，一共有多少人找过你呢？”林初深吸口气，好似终于理解一些这个少年的思路了，语重心长问道。
　　“让我数数。白成、兰煜、司里官..”宁文当真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
　　“孩子，你只是涉世未深。吃了见识少的亏。”林初自信打断他道：“见到的人太少，才把我这样莫得感情的人当个宝。”
　　林初老实道：“我不惦记你，是因为，你，有点麻烦。”


第39章 废物
　　连着你的名字，他都不屑于问。你还想有什么幻想？废物。
　　40；
　　“既然这么嫌我麻烦, 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宁文脸上的笑意变淡，没有看林初，而是望着远处的夕阳。
　　此时的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 被风吹成了流淌着的红色波涛。伴着已然有了些许迹象的夜色, 成了一股暗沉的颜色。像是干涸了的血。
　　林初敏锐地感觉到了眼前的景象会随着这个少年的心情变化。刚想说出的话顿在嘴边，想了想, 还是摸了摸鼻子道：“你还挺危险的。我欠了一个人不少债, 总想着为他做点什么好还债。”
　　“是吗？”宁文得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暮色如潮水一般吞没了天边通红的云彩, 月转星移，转眼天空上繁星点点像是少年的眼睛。宁文喃喃道：“别欠他, 欠我。”
　　“什么？”林初转头望着眼前的少年，微眯了眯眼, 盖掉眼里的迷茫。
　　“我可以帮你还他的人情, 你也欠我一个人情可以吗？”宁文眼巴巴回望着他道。那一身白衣罩在他颇有些瘦削的身上, 略显得宽松了。头发倒是簪得一丝不苟，衬得一张脸满满的稚嫩和认真。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带着纯稚的无辜。
　　“有什么用吗？”林初闲适地顺手掐断了手边的一棵草，精致的手拈着他随意把玩, 却没有让草汁滴在自己的身上。“左右都是欠, 欠他我债多不压身。多欠一个你, 我还会多一个心理负担。”
　　“不一样。”宁文却是执着道：“我需要你马上还这个人情。”
　　“为什么？”
　　“我不能出去这里。”宁文皱着眉，躺在草地上。大大的眼睛迷茫地望着天上道：“我睁开眼睛就已然在这里了。清衍宗的人告诉我, 我便是为宗门而生的。只需要安心修炼，有朝一日, 成为清衍宗的一把剑。”
　　“可我越是修炼, 看得越多, 却觉得我似乎醒来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宁文稚嫩的声音里闪过一丝落寞，转而却又不屑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帮我找找这个答案。不管是什么，应该比那帮利欲熏心的人杀人好吧。他们凭什么安排我？”
　　“为什么找上我？”林初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心道清衍宗培养眼前的少年果然是为了报仇的。既然这样，按道理说，答应他必然利大于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少年有点过于邪门。只是邪门在哪里却又一时看不出来。只能尽量问道。
　　“开始问为什么了，那就是答应了。”宁文却是笑笑，突然坐了起来，撑着下巴望着他高兴道。一只手想要去摸林初落在草地上的衣摆，却在伸了出去的时候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赶忙抽了回去。腆着无害的笑，看着乖顺又机灵。“因为你身上不一样。”
　　“我觉得可以在你的身上找到理由。”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能一直陪你。”林初揉着草茎的手一顿，淡然道：“事先说好，我只负责找出问题，可不一定解决。还有，我还有一个同伴，你要保证我和他的安全。”
　　“你有些狡猾哦。你本来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宁文朝他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不过谁让我喜欢你呢，我答应你。但这是第二个条件了，你必须得再欠我一个人情。”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林初听到这人的话有些泄气，却还是没有放弃，继续道：“你说。”
　　“你以前是怎么对他的，现在就怎么对我。”宁文有些好奇道：“有一些事情，我很好奇。”
　　林初心说这好办呀。自己和别人相处可能不擅长，对和林子扬相处可实在是太会了。面上波澜不惊，还是犹豫问道：“什么事情？”
　　“这个不能告诉你。”宁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站起了身指着山坡上的一间茅屋，开心道：“麻烦你在帮我忙的这段时间待在这里。我还特意为您造了一间屋子。”
　　“至于他，我会转告他，你很好的。”
　　说罢，白色的身影像是雾一般消失在林初的眼前。
　　林初在那少年离开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被软禁在这里了。
　　“系统。我需要你提供详细的信息。”林初消化着今日里的信息，思忖了一会儿才冷不丁地叫系统。
　　“关于这个备胎的吗？”系统似乎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乖乖应声道：“很遗憾，我也不知道。”
　　【您也知道，系统紊乱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个世界脱离了监控，眼前的这个备胎就是那段时间出现的。并不是系统操控有意生产出来的。】
　　“所以，相当于你捡了漏。看到这个人觉得他奇货可居。便擅自为他开启了天道之上的权限？”林初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也太鲁莽了。】
　　“死马当活马医，我也是没有办法。”系统幽幽道：“我沦落成那个样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林初自觉理亏，便不说话了，凝神望着远处的一间小屋子，还是施施然起了身。走一步看一步，似乎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被人贪图。除了林子扬以外。
　　..
　　林子扬去了林初说的藏书阁，循着记忆，将林初看过的所有的书打包绑好，才淡然离去。
　　门外的夕阳欲颓，林子扬刚想要动身去找林初，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再也感应不到林初的气息了。
　　那张素来清寒的脸越发森凉，宽大的袖子一甩，找到了清衍宗宗主的气息，凌然而去。
　　登天门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早在午后，一直在旁边守卫的弟子发现一个人进去久久也没出来后便禀告了白成，并遣散了仍在汇集的人。
　　白成兴冲冲地去了登天门，刚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同样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心里暗骂宁文过河拆桥，停驻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想要放自己进去的样子，只能让所有人都离开，自己同样脸色不好地挥袖走了。
　　林子扬等着白成气急败坏地走了后才出现在登天门门口。狭长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毫无忌惮地往前而去。
　　刚想挥袖强行将禁制破开。却听到禁制内有人悠然道：“亏得他还让我不伤害你。你却要来砸我的门。”
　　宁文面无表情地背着手走出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林子扬，然后撇了撇嘴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的。”
　　“你把他怎么样了？”林初的薄唇张了张，惊觉自己方才怎么没有察觉到他。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危险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像是一条吐着信子驱赶敌人的蛇。
　　“我可没有把他怎么样。”宁文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香甜的笑，故意道：“我那么喜欢他。”
　　“不过，他好像很在乎你。”宁文得声音低了下去，片刻间又扬起声音道：“没关系，我让他怎么对你的就怎么对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取代你了。”
　　“你想取代我？”刚准备出手的林子扬听了他的话却是笑笑，耷拉着眼皮，不屑道：“靠像他对我一样对你可达不到。”
　　林子扬自信道：“看来你对今日与他相处得很有信心？”
　　“那，你们都推心置腹那么久了。他可知道或者已经问了你的名字？”
　　刚才还在自得笑的宁文脸上的笑意一僵，拧着眉毛，死死咬着自己漂亮的红唇。歪着头似乎在细细思索，待到发现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林初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的时候，那原本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上凝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
　　“连着你的名字，他都不屑于问。你还想有什么幻想？废物。”林子扬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第40章 借借
　　您会被完璧归赵的。
　　黑夜里, 少年的眼睛带着股凛然的怒意，在那婆娑着的树林里，像是一个穿行的鬼魅, 绷着脸, 在林子扬的嘲讽中生气道。“你找死。”
　　林子扬半分不怵，只耷拉着眼皮望着他, 遮盖着的袖子里, 灵气肆意翻涌, 看似并没有面上那般淡定。林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骗走, 仅仅这件事情，就让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年颇为不爽了。“谁给你的勇气, 在本尊面前说找死的？”
　　少年却没有理他，只执着一步步往他身边挪。直到离他五步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待到看清他那翻滚的袖子, 更是噗嗤笑了, 那双眼睛闪着冰凉的刻薄道：“他与你好似也没有太过不一般。怎你当年陪他那么久,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你起过。”
　　周边的灵气澎湃炸开，林子扬像是被戳到痛处了一般，凌空将少年拽起，像是甩动烂泥一般将他往旁边的石碑上撞去。「嘭」的一声, 被他掼过去的石碑炸裂成碎块, 少年却是不急不缓, 任由他将自己硬生生穿破石碑往地上倒扣而去。直到再次“轰隆隆——”地，震颤了整个地面, 林子扬直用他把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宁文慢条斯理地抹了把方才劈头盖脸落上去的灰土，索性坐在了被砸出来的大坑里, 像是个钢筋铁骨的皮猴子一样, 脸上笑嘻嘻的, 继续大言不惭道：“你还真是厉害。”
　　“可是这么厉害，他也没有喜欢你。”宁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盘着腿皱眉望着他。继续戳它的伤口，并坚持不懈地往上撒盐。“你觉得他现在喜欢你吗？”
　　林子扬只出手了一次便停了手，似乎察觉到眼前人对自己的异样，静静道：“为什么本尊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我怎么知道？”那少年眼里亮晶晶的，率直站起来，仔细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自言自语道：“似乎不只是察觉不到气息，连着你的灵气对我也没什么作用，不疼不痒的。”
　　林子扬看着少年拍打灰尘的动作却是一愣，再看少年时，眼底闪过惊异。突然问道：“谁教你这样拍自己身上灰的？”
　　这样的动作在他和林初的身上并不稀奇。林子扬以前觉得不稀奇是因为自己从小便是林初带的，一些行为习惯皆是模仿林初。直到后来林初离开后，林子扬才意识到自己拍灰的这个动作有多诡异。修道者，最先学会的该是灵气的在身上的运行。清洁术，是最容易使的招数。所以在这方世界里，但凡会清洁术的，大家都不自己用手拍灰。
　　除了从其他世界被送来的林初和被他潜移默化过的林子扬。
　　宁文亦是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片刻间又闪回到林子扬的面前，灼灼道：“你想的是真的？”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林子扬骇然大惊道。猛地朝后退去，却被宁文一把拉住袖子，自来熟一般，执拗圈在自己面前。
　　“是呀。”宁文开心道：“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曾经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虫？”
　　“不过我很好奇，林子扬。”宁文突然敛去了笑意，白皙的手凌空抚向他的脸，思量道：“你的灵气对我没有用。那我的呢？”
　　眼前的少年眼睛都眨也没眨，直接空手化刃，将那用灵气化成的利剑往林子扬的头上狠狠掼去。
　　灵气在接触到林子扬的那一刻，和他下意识迎出的灵力相撞。在漆黑的夜里，化为强劲的罡风以两人为中心冲散开区，将周边的一切摧毁殆尽。待到那罡风停止，宁文才松开了他。
　　“咦，我的灵气对你有用。”宁文惊喜道。“但是我打你的话，你的灵气便也对我有用了。”
　　林子扬脸色一变，心里蔓延起一丝不妙，看了少年身后的登天门，转身一越，朝着里边飞去。
　　却被宁文笑嘻嘻地挪到他面前，拦住道：“你就不觉得好奇吗？为什么我能杀了你，你还能杀了我。”
　　“我不好奇。你把他怎么了？”林子扬脸上挂着愠怒，狠狠挥着袖子，嫌弃地将他推开。
　　宁文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依不饶，仗着林子扬打不到他，继续凑上去道：“你的心里不是这么说的。还有，即便进去了也找不到林初哦。”
　　“想要找他，得去这里。”骤然一股绿色的光亮罩满林子扬的全身，宁文说着猛地立在了原地，方才因为打架已然狼藉的环境逐渐消失。
　　映入林子扬眼帘的是一个绿草如茵的山坡，山坡外，一间茅屋里火光煜煜。当空皓月下，暖黄色的灯光让林子扬刹那间心悸，久久望着它，抿唇未语。
　　“你看我真的没有想要伤他。”宁文摊开手，讨好他道。“我只希望让他帮我个忙。”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林子扬眯着眼，久久望着那有些孤独寂寞的灯光，幽幽吐出一句话道。
　　“我也想要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为何，会觉得他不一样。”宁文一样出神望着那灯光，轻轻道。“所以，抱歉了。把他先借我用用。”
　　“顺便你也帮帮忙。看着我一步步去走近他。”
　　宁文说了最后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
　　留下林子扬站在那里生了一肚子气。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茅屋的光移去，似乎只一眼就能确定林初就在那里。
　　却在走了一步后顿在原地，打量着周围，脸色一变。这是，不亚于自己冰狱的小世界。让他只看得见林初却摸不着。
　　“林子扬会什么时候发现我丢了。”林初端坐在茅屋里的桌边，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然道。
　　“可能已经发现了呢？”系统语焉不详道。【您在等他救你？】
　　林初端茶的手顿在原地。思考了一瞬，才应道：“是吧。”
　　“那您，可能要等等了。”系统麻木道。
　　【你知道什么？】
　　“就在刚才，那个备胎，将林子扬也引了进来。”系统怀着诡异的心情道：“这里和林子扬的冰狱差不多。所以现在的林子扬，是你看不见的狱友。”
　　林初：“..”
　　“我会死在这里吗？”林初深吸口气，眼皮略有些抖颤道。
　　“应该不会。”系统镇定将自己偷听的话跟林初分享道。【他只是跟林子扬借用了一下你。】
　　【有借便说明有还，宿主，根据这个依据来说。您会被完璧归赵的。】
　　林初：“..”


第41章 不是
　　他叫林子扬。此子日后定当名扬天下。
　　“算得出来, 这方世界怎么出去吗？”林初脸上神色未变，白皙的手摆弄着桌旁的小摆件，发觉他不能自己回归原位后, 皱眉道。
　　【暂时算不出来。】
　　“难道他比林子扬更加厉害吗？林子扬的冰狱你都能算出来。”林初抬起了头, 颇有些诧异地动了动眉。
　　“这件事情比较复杂，他自然是没有林子扬厉害的。但是林子扬不能杀他。”系统觉得有些尴尬, 总不能告诉林初, 当初若不是林子扬苦心积虑地放水, 您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真话说不出口, 只能斟酌道：“你试探他，我努力。总不能让你们一起折损在这里。至于这个人目的是什么, 您放心，我会查出来的。”
　　林初没吭声, 没有将系统的话放在心上。命是自己的, 依赖谁他都不会安心。
　　宁文第二日一早就来看林初了, 精致的脸上漾着无辜的笑，直接问他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也不耽误我叫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忙碌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出办法逃离的林初精神有些不好，坐在窗口自己给自己加了个藤椅。看到这个始作俑者进来了, 连眼神都没有给。淡淡道：“我不想问。”
　　林初不喜欢问别人的名字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也没有名字。他小时候的经历不太美好, 连着记忆都有些乏善可陈, 由此大多数皆选择的是遗忘。只记得每每叫上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待在孤儿院的时候, 他是角落里的那个，工作人员叫自己的时候, 便是要把自己送走, 虽然不久会因为自己的自闭被送回来；上学的时候, 他也从来寡言少语。大多数叫起自己名字的反而是打自己注意的不良少年。哪怕工作后，打听自己的，也大多是些处心积虑，看上自己的人渣。
　　久而久之，林初反而有些厌恶别人叫自己名字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名字重要。相应地，只要能叫的上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执着于名字。
　　“可是你却给林子扬起了名字。”宁文听到。那淡粉的唇轻轻撇着，不服气道。这方世界，修者的名字大多为自己所亲近的尊长或父母所取。
　　因为名字一旦取下，总要带着些牵绊，自然不会轻易让别人擅自取。
　　“那是因为他需要。”林初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给林子扬起名字是逼不得已。当年去同方书院里的时候，惦记林子扬天赋的人络绎不绝，不少人甚至去清衍宗探查林子扬的底细。
　　去的人多了，连清衍宗都烦不胜烦，只因为清衍宗人谁都知道跟在云尽师兄身后的那位小孩是他们宗门多少次亲自去收徒，却都高攀不起的梦。谁让这位天赋惊人呢？
　　求之不得便会因爱生恨。林初记得那时候清衍宗亲自派人去同方书院想要一看究竟，只是看了之后便开始嘲笑起来。
　　“我说是哪个清衍宗弟子的惊世天才，却又是你这个跳梁小丑。”清衍宗的一位执事堂的堂主，凌然飘在空中，甫一来就居高临下地对着林初指手画脚。
　　林初知道他们是在眼红报复，当年自己为了林子扬离开宗门，清衍宗人面上说去留随意，私下里却处处找自己的麻烦。尤其是知道原来林子扬并非一个一无是处的傻子，而是个他清衍宗高攀不起的天才的时候。
　　来教训的目的都雷同，人倒是一波一波地换得极勤。最近的一次是在半年前，林子扬突破的时候引来了一道雷劫，那雷劫太过惊艳。清衍宗人派人查看，却发现又是当年被拒之门外的小孩，其心情可想一般。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常常发生，而每一次发生的时候，就是在堂而皇之地打他清衍宗的脸。
　　毕竟，当年对小孩爱答不理的是他清衍宗，如今想要回心转意了，却要看林初的意思了。偏偏林初总是拒绝得干脆。
　　任何有目的的社交都让人恶心，尤其是惦记人的。林初如今培养小孩的事业正如火如荼，自然没必要让小孩入宗门受宗门桎梏。清衍宗的罪，自己受就行了。
　　何况那个时候小孩突然而来的叛逆让林初糟心急了，好几天都没有跟他说话。历来乖巧的小孩，却执意冲破结界跟着自己来。代价是还没巩固的修为掉了下去，且耗尽了自己一身的灵气，连丹田差点都被抽干。要不是这孩子命硬，只怕现在能躺在床上都是奢侈。
　　因此林初不想理这位从清衍宗千里赶来却只想着拱火的傻逼。总有人喜欢为了维持那虚有其表的面子，而丢了自己的底子。为了这样耀武扬威的人，真心丝毫没有一点必要。
　　于是林初对那人视而不见，迈着轻巧的步子出了门，顺便将门带上，准备去将自己的工作做了，然后回来盯着小孩疗伤。
　　只那个堂主却不知道收敛，发觉自己被正大光明地忽视了，反而恼羞成怒，飞身下来，就想要近身给林初一个下马威。
　　只刚要触到林初的一个衣角，电光火石之间，林初刚才掩上的门里，一道极为强劲的灵气化为利刃撞了过去，直插向那人的身体。若不是那位堂主自己修为尚可，堪堪后退护住了要害，只怕直接被废了修为。
　　“林初，你胆敢对我出手？如此藐视宗门，简直放肆！”那位不知名的堂主捂着自己的胸前最深的伤口，脸色青。
　　清衍宗人自古有训，不得与同宗弟子同室操戈，否则当以叛徒论处，处以雷劫之刑。
　　“说话就说话，作甚污蔑别人？”林初面色不变，淡然道：“周围尽皆道友，你屡屡挑衅，在下何时出手过？”
　　“是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那人眯着眼睛，歹毒道：“不是清衍宗人正好，今日他朝着清衍宗人出手，便是与清衍宗人为敌。林初，身为清衍宗弟子，本堂主命你去将人捉拿回清衍宗由执法堂定罪。”
　　林初这才神色一凛。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阴比脑子转得这么快。
　　还没想到什么，却见房门大开。林子扬跌跌撞撞地从门口爬出来。一双木讷的眼睛里闪着裸的杀意，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震开林初，冷冷道：“你找死。”
　　林初在林子扬出来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了问题。堂堂宗门内的一个堂主，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林子扬干趴下了。还是这样连着路都走不动的林子扬。
　　果然，那正捂着胸口的堂主看到林子扬后面色一转，狞笑着捏碎了手心里的符咒。
　　不过瞬息之间，周围的气息涌动。清一色的白衣弟子执剑而立在林初的面前，皆将剑尖指向林子扬。
　　意识到他们是有备而来，林初立时便挡在了林子扬的面前，脸色不变，尽可能地沉稳道：“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为首的弟子语气凌然若霜，那双眼睛如剑一般盯着林子扬。“他今日敢伤我宗门堂主，便是没把云尽师兄放在眼里。那便是我清衍宗的大患，今日这件事，就看你们走不走得出去了。”
　　“诚意我们放在这里了，云尽师兄，该怎么办，您也应该知道吧？”
　　林初这才明白，感情清衍宗招生招到这里来了。心里不悦，面上却是略定了定。知道他们不会闹得太僵，心里一横，便道：“他伤人在先，理应受到惩罚。但清衍宗亦有规定，子过可父偿，弟贷可兄还。我弟弟的事情，我替他担，烦请这位堂主随我一起去验伤。伤了您哪里，在下一一受下便是。”
　　让林子扬入清衍宗，好比别人摘树清衍宗摘桃。自己含辛茹苦地努力，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林初是个记仇的人，还记得当年自己带着林子扬走途无路，被清衍宗拒之门外的事情。这个仇，林子扬不知道，自己得帮他记得。
　　“他是你弟弟？你不要扯了林初。他明明是你从凡间带回来的孩子，连姓都不是你的。”一位弟子眼睁睁看着林初在那面不改色地扯谎，无语道。别人不止道他们的底细，难道清衍宗还不知道吗？除了这个傻子的名字他们一直都调查不出来外，他们任何的动向，宗门都摸得七七八八了。毕竟，在修真界逐渐凋敝的情况下，好天赋的修者寥寥，而能有大突破的修者，对所在宗门有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效果。住在清风崖下的两位，可是让清衍宗抓心挠肺却得不到的肥肉。
　　“谁说他不是？”林初忍着心中的怒意，罕见地朝着林子扬伸出了自己的手，仅仅拉着摇摇欲坠的林子扬，咬着唇倔强道：“他叫林子扬。此子日后定当名扬天下。”


第42章 心慕
　　我心慕你。
　　往事如风, 说来可就话长了。
　　林初不想和陌生人多费口舌，便阖着眸装作看不到他。宁文却也不做声，好似林初方才回答的一句已经让他满足了。
　　林初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他就席地坐在藤椅旁边的青石板上。两只手用力地撑在地上, 宗服的袖子与衣摆随意散着，一双清冽的眼睛巴巴望着林初, 带着一股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的挣扎。
　　林初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却又格外的别扭。忍了好一会儿终是不安地甩了甩袖子。冷声道：“你每日就这么闲吗？”
　　“不是太闲, 总有人日日想要我修炼。”宁文狠狠咬着唇, 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涣散着眼神，安静道：“可我越是修炼便越是空虚。总觉得, 这并不是我活着的目的。如果这是我活着的理由，那也太让人失望了。可是..”
　　“林初, 你理解吗？”宁文突然起了身, 膝盖跪在青石板上, 转过身朝着林初道。他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睛灼灼望着林初，无暇的脸上满是认真和痛苦。“这里，总是想让我做一些事情。但是..”
　　宁文猛地倾身朝着林初而去。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扶着林初的脸，像是在努力扳着。一字一句道：“林初, 我叫宁文。”
　　宁文喃喃道：“名字或许不重要, 但是我总觉得让你记得很重要。”
　　“我会记住的, 你把手拿开。”林初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脸上淡漠的表情几近破裂。终是在忍无可忍的时候袖子一挥，将他拨拉开来。
　　“当真？”宁文果真停下了, 被林初拨拉得好远也不生气，泠泠站在原地, 认真问道。
　　“什么当真？”林初紧绷着的神经还没有得到缓解, 丝毫不记得自己为了敷衍宁文说了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不耐烦道。
　　“你果然记不住，林初，你记不住！”宁文眼里的失望溢出来，一瞬间，清空万里的云天皆化为泡影，裸露着的空茫下，黑色像是无尽的夜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初一瞬间有些窒息，只是这样的感觉却是伴随着气愤地甩着袖子往外跑的宁文消失不见。
　　方从窒息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的林初脑子还有些发空。他怔怔地望着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屋前，才突然意识到宁文身上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那是为数不多的赌气着的林子扬跑出去的样子。
　　..
　　山坡上，林子扬面前的绿意缓缓消融在一小片几近透明的白色空间里。林子扬阖着眸，小心地操控着那透明的空间越来越大，再越来越白。像是寂静的雪一样，带着点点寒意渗透进这看似无懈可击的绿意世界。
　　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闯入，林子扬骤然收手，让面前的冰狱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子扬这才站起身来，耷拉着眼皮朝着宁文的方向走去。
　　却见少年袖子一挥，便把他掀翻在地。然后快速地按住他，颇有些委屈道：“他给你起名字果然是被逼的。他才不在乎你。”
　　林子扬听了宁文的话眼神一黯，连着还手的劲头都没有了。索性刚摔得不疼，便直躺在地上。望着面前的草长莺飞，淡声道：“这样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需要你告诉我。”
　　“你就不觉得生气吗？”宁文却是不忿极了，捂着自己的心口委屈巴巴道：“我看到他的有样子就生气，像是这里总憋闷的慌。想要将他捏在手里，想要狠狠擎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他不可以眼里没有我。”
　　“所以呢？”林子扬的声音在一瞬间随着自己的脸色转冷，拧着剑眉，压抑着怒意森然道。“你敢碰他！”
　　“可他的脖子很细。我一扭他就会断了。”宁文面上带着无尽的恼丧，天真道。“我知道断了他就死了。死了的话，我就连他的衣角都触不到了。”
　　“所以，所以..”宁文扁了扁嘴，委屈道：“我不想看到他了，所以我自己走了。”
　　林子扬：“..”林子扬认真听完了才面色一缓，一手拍在宁文的肩膀上，颇有些感同身受地诡异道：“你的遭遇我同情，但你的心思不能要。”
　　林子扬深重道：“即便你再是想要在他面前蹦跶，林初也不会喜欢你的。”
　　“就像他不曾爱过的所有人一般。”
　　林子扬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情是在自己的神智突然清醒的那一天。那一天没有什么特殊，林初按照习惯叮嘱他：“好好修炼也要劳逸结合，闲来无事的时候记得翻翻屋里书桌上的话本，艺术性高的我都摘出来了。
　　虽然你看不懂，但是人总要长大的嘛，说不准以后就开窍了呢。不过我一点都没有介意你的意思，你可不能多想..”每日的教导完毕之后，林初才开始闲适地坐在门前为林子扬写修炼进度计划。
　　林子扬将灵力运行了一周天，同样按照自己的习惯，自己飞身上了自己经常坐着的那棵树上。手里拿着一本林初说的据说艺术性挺高的话本。阳光下，不大的院里绿意盎然。林子扬呆呆地坐着，突然低头问道：“‘官人，奴家心慕你。\'是什么意思？”
　　一句柔肠百转的话，被林子扬顶着一个棺材板一样的表情机械地念出来的时候让林初一震。下一刻林初作为监护人的责任感便迸发了出来，仍然仰躺着，却仰着头眯着眼睛，跟林子扬认真道：“小孩，我不记得这几天的话本里有这句话。”
　　“一百八十天前看到的。”林子扬面色没变，想了想后，静静解释道。他的心智不全，反应一直很慢，像这样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也不是稀罕的事情。
　　只是今日的问题太过匪夷所思才让林初忘记了他的这一特性。不过没过多久就释然了，转而严肃替他剖析道：“主动宾这样结构的句式我已经教过你了。官人，奴家，心慕。你哪个词没懂？”
　　没吭声便意味着都没懂。林初抖擞着精神开始和林子扬进行名词解释。
　　到了「心慕」后才有些卡壳，想了想才斟酌地对林子扬道：“心慕是指，你在想到他的时候便心中充满了舒服的感觉，有了想要得到他的渴望。就像每天初生的太阳，带着你渴求的温暖出现，总是美好的。”
　　林初带着沉吟的声音缓缓道，用自己那遍觑了不知多少艺术性话本才熏陶出来的朴素性语言认真解释。阳光透过林子扬所在的树枝斑驳地落在他如玉生光的脸上，在那一刻，林子扬突然就发现了自己心底充盈着的林初说的那种渴望。
　　“林初？”树上突然的喊声打断了林初的思索，林子扬扶着树干，俯视着被风吹动着发丝的林初，跟他道：“我心慕你。”


第43章 等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过十几年，我可以等。
　　春光晴日, 林初宁静的脸，像是空谷里的幽兰，带着让人沉醉的温暖馨香。
　　可同样的脸, 同样的气质。连着语调都是一样的, 却在下一刻犹如坚冰利刃，毫不留情刺得人遍体生凉。林初微微抬起下巴, 像是平静接受着别人的溢美之词一般, 对这句话不甚在意, 淡然回道：“是吗？我很荣幸。所以为了担得起你的心慕, 你今天的发呆时间结束了。”
　　林子扬就是在那个时候顺带体会到了生气的感觉，和心慕相对的无力无奈与彷徨。消极的心情让初察意识的林子扬无法适应, 只能像以前维持那般蒙昧的样子，对林初亦步亦趋。
　　只是或许脑子清醒后并不是一件好事。林子扬和平日一样和林初互相接受对方的一切。却像是一个被太阳早就晒干的海绵一般, 迫切地想要得到更多的水分的滋养。只是林子扬却得不到, 因为他那双已然澄明的眼睛, 看到的是林初对他的疏离与边界感。
　　林子扬意识到，哪怕他们相伴度过了十几载，自己在林初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必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是一个可以为一个宗门任务随意舍弃的人。他像一个严丝合缝地执行着任务的工具，不肯施加哪怕多一丝的情绪。因为不在乎, 所以无所谓。
　　“我能体会到你的那种奇奇怪怪的复杂的感觉。”宁文捂住自己的心口, 一脸纠结道。“甚至有一些同情的感觉油然而生。”
　　林子扬没说话, 连看都没看一眼他。“能够通人心思，体会别人情感又如何, 这些事与你何干？”
　　“我不知道。但是他既然也不喜欢你，你有的我就必须要有。要是你没有的, 我也不必跟他强求了。”宁文气死人不偿命, 说着实话道。
　　林子扬阖着的眼皮动了动, 却是没反驳他，只将他袖子里的手蜷得死紧。“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他？”
　　“我不知道。”宁文认真道。
　　“醒来就到了清衍宗，和他们接了命契。他们便让我在这里修炼，直到有一天我发觉我似乎知道的越来越多了。”宁文叹了口气道：“知道的越多便越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看到了林初，才发现，原来有人是可以填补这么一块的。”
　　林子扬静静听着，颇有些迟缓地淡然道：“你不会成功的。”
　　宁文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充盈着林子扬心里的悲伤，知道林子扬不喜欢自己，只能烦躁离开。
　　唯留下林子扬躺在原地，直到他走了之后敛去任由自己心中蔓延的苦涩，才敢有些怔忪地想：“林初虽然像是陌生人，却又有些让人动容的地方。”
　　林初当年发觉自己跟去同方书院后气怒的样子，次次在清衍宗的威逼下回护自己。还有偶尔拍拍自己头的手。
　　林初的边界感其实很奇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些迫不得已的充满目的的行为里夹杂出来的温柔。
　　最重要的是，林初说过他想试试。
　　所以那十几载的陪伴是重要的，自己对宁文来说，赢面是大的。
　　..
　　林初很烦。
　　这位怪孩子没一会儿就去而复返，对他更加变本加厉。
　　“林初，林初..”宁文不饶不休，像是个孩子一般在林初跟前耍赖道：“你看看我！”
　　“何事？”林初眼神淡淡，没什么精神道。
　　“你答应帮我的。”宁文对林初的反应不满意极了。
　　“但是我能力有限，并不知道你在找什么。”林初幽幽道：“而且我不善于带孩子。”
　　“那就干我喜欢的事情吧。”宁文兴致勃勃道：“林初，你跟我试试。”
　　“试试什么？”林初心里不妙，拧着眉望着他。
　　“试试你想在林子扬身上试试的。”宁文歪着头，颇有些得意道。林子扬以为不在自己面前想，自己便看不到。非要将自己逼走，才暗搓搓地回忆。楠枫
　　却不知道，宁文早就拿着他不经意的所有想法，在林初面前肆无忌惮地试验。
　　“你是在开玩笑吗？”林初不悦地望着他，烦躁地挥着袖子，发觉自己赶不走他后才妥协作罢，面色冷冷道：“我跟你不熟。”
　　“你跟林子扬有多熟？”宁文无所谓道。
　　林初一噎，想了想还是沉声道：“可我最起码和他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十几年。”
　　“那我以后和你一起住在这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过十几年，我可以等。”
　　林初听得心里一哆嗦，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想到要是得在这里再呆十几年，那双淡粉的唇微微抖了抖，还是道：“大可不必，毕竟你自来熟。”
　　“不需要吗？”宁文无辜道。
　　“不需要，因为没有必要。”林初有些纠结地认真思考着眼前这个跟林子扬的差别。一双眼睛细细望着他，眉毛紧拧了好一会儿，才神色一动想要拒绝。
　　刚想说什么，只看到宁文的面色一寒，脸上的厌恶一闪而逝，忙跟林初道：“你先等等，有东西要爬进来了。”
　　..
　　登天门外，不少清衍宗的长老齐聚，联手才撤去门口的禁制。一位最年长的老色面色凝重，和白成道：“宗主，此人的结界非我等能长久力扛的。您一切从速，还是请早些拿捏住他，今日能将您拒之门外，只怕待到那张命契束缚不得他时，便是我清衍宗被反噬之日。”
　　“无妨。”白成大手一挥，面不改色地进了登天门后沉声道：“黄口小儿，空有修为，撼动不了我清衍宗。本尊进去就是为了教训教训他，好歹要让他收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门外，诸位长老吃力地等白成进去才撤了自己的灵力。眼睁睁地看着那密不透风的禁制在众目睽睽下快速聚合，将白成的影子吞没。方才说话的那位长老有些忧心忡忡。即便里边的那人傻得像个孩子一样。可，谁说孩子不会杀人呢？
　　白成太自信了，把自己这么些年别有用心的陪伴太当回事。


第44章 在意
　　“林初，他在意的原本就只是你。”和我一样。
　　“谁来了？”林初心中一动, 下意识问道。心里寻思，有人能够擅自进来，是不是自己也能想办法出去。
　　“即便有人进来也不意味着你能出去。”宁文一瞬窥得林初的心思, 直接道。
　　却在林初失望袭上心头之前, 哄他道：“来人或许认识你，你要去看看吗？”
　　“不必了。”林初瞬间没了精神, 神神在在地躺着, 淡然道。
　　“你在这里不开心。”宁文却是对他关切极了, 不依不饶道。
　　“倒也不是不开心, 只是有些无趣。”林初拗不过这孩子的人来疯性子，只能强打精神敷衍道。
　　“既然无趣, 便当听个响吧。我将你的禁制解开，让你可以听到看到。”宁文热情道。说完还不忘叮嘱他：“虽然我喜欢你, 但是你不能趁我离开就走哦。否则我会生气的。”
　　林初没吭声, 阖着眼睛点点头。
　　宁文这才一步三回头, 恋恋不舍地离开。
　　茅屋门前，空中的景象跟随着宁文，直到他站在一个白衣男人的跟前。
　　“你来干什么？”宁文拧着眉，眼里的嫌恶一闪而过, 还是轻轻吸了口气, 不耐烦问道。
　　“为何封了这里？”白成对他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边飘在空中, 袖子一掸，故作威严道：“你留了个人进来？他在哪里, 对你的修为可有益处？带我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
　　“苍蝇太多我嫌吵。”宁文板着脸，微抬起下巴倨傲道。“他是我看上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放肆。”白成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了。背着手, 威严道：“宁文, 莫要忘了，本尊是清衍宗的一宗之主。”
　　“所以呢？”宁文不屑地席地坐在草地上，漫不经心道：“你清衍宗的宗主，总不能一直这幅作态。”
　　“答应你们留在这里，让你们供我修炼是我心血来潮。要是知道你们这般烦人，我才不会选你们..”
　　外面的唇枪舌战让林初看得有些熟悉。清衍宗即便百年过去了，也还是这副丑恶的嘴脸。倒是宁文说话咄咄逼人，不肯吃亏的样子，让林初一愣。
　　宁文身上，颇有几分自己曾经和清衍宗讨价还价，得来资源的风姿。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是能在宁文身上揣摩出一丝熟悉感。可那丝熟悉感来得莫名其妙，每次细细回想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和他重合的人。
　　刚出神，便见白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丝帛出来。墨色的字迹在阳光下闪着灵气的光，隐隐带着天罚的气息，让林初有些不适。
　　“我清衍宗爱惜人才，才处处忍让与你。这契约与你命运相连，你若是再不识好歹，就休怪本尊翻脸无情了。”白成肃然道：“你拉进结界里的人是谁？可是他宗之奸细？还是你早已于清衍宗有二心？”
　　“我何曾跟你清衍宗同心协力过？”宁文听着白成的话有些想笑，丝毫没将白成手里的命契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在遇到林初的那一刻便像是被蛊惑住了一般，颇有一股飞蛾扑火的冲动。好似只要有了林初，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你找死。”白成彻底被他激怒了。一手攥着命契，抽出剑来，将灵气引了上去。磅礴的灵气甫一落下宁文便脸色一白。袖子一挥，他与白成的眼前便换了天地。禁制里，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白成突然僵在原地，宁文连碰都没碰他，只斜他一眼，他周身便开始扭曲起来。
　　“本尊是清衍宗宗主，与你签订命契之人。同生同死。杀了我，你也没命。”白成脸上的惊恐随着自己扭曲的幅度逐渐加深。却还是狠声威胁道。
　　眼看着宁文同样惨白的脸，心里稍安了些，只因为宁文一步一步吐着血朝自己走来，又下意识地窒息紧张。
　　“放心，不过是蝼蚁罢了，在我解开命契之前，我不会杀你。反正让你苟延残喘地在这里活着，也一样。”宁文笑笑，一步步往前走着，因着靠近命契，连着惨白的肌肤都开始渗出血迹来，淡红的血，带着细腻的光泽，将宁文染成了个艳丽的魅鬼。每走一步，身子便轻颤着，脚下的地面渗着血，凹陷下去。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直到伸手拽住了白成手里的命契。
　　却在握住的时候，被一股极大的天罚狠狠轰下，摧残强烈的压力之下，宁文僵在了原地，连着白净的脸都被雷劈得似乎开裂。
　　血侵染在了草地上。本来淡然望着的林初眼里一震，似是不敢置信地望着疯狂到让人惊颤的宁文。一道灵光快速地从自己的心中划过，却是在林初自己反应出来之前，迅速泯灭无踪。
　　下一刻，面前的开始显现出一道绿色光芒，随即越来越淡，在即将趋于透明的时候，白色的光芒一闪，像是弥漫着雾色一般，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轮廓在雾色里逐渐现形，林子扬看到林初才放了心，轻轻吁了口气道：“还好他现在受了重伤，分身乏术。”
　　“师兄，你可受委屈了？”林子扬细细打量着林初，垂目问道。
　　“委屈倒是不曾，就是挺烦的。”林初耿直回答。望到了林子扬，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了。微微抬着下巴，问他道：“你想到办法出去了？”
　　林子扬却因为林初的前一句回答一顿，面色复杂地看了眼他。迅速调整了神色，顺着林初的眼神，望向宁文留下的景象。
　　那人似乎被这命契制衡住了，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拿着命契的动作，周身的血将他染遍，然后流在地上，早就积成了个小血洼。
　　奈何两个人都不是有什么同情心的人，皆只冷静看着，没有丝毫动容。
　　“出去的办法没想到，但是似乎发现了一个真相。”林子扬颇为顺遂地席地坐在了林初的椅子旁，静静道。
　　林初被他的动作吸引得一个愣神，再看看不远处连命都不要的主儿，总算是想起来方才自己想到了什么了。
　　宁文疯起来，跟眼前这位简直一模一样。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林初若有所思地抿嘴沉沉问道。
　　“你猜到了？”林子扬仰头，颇有些兴味地问他。
　　“想法太大胆，我不敢猜。「林初喃喃道。可若是不猜吧，也是在太像了。」这个问题暂时不论。有一件事情我却是很好奇。“林子扬将身子倾在青石板上，一手撑着下巴，脸望着林初，慵懒道：“师兄，你现在知道他，叫什么吗？”
　　林初：“..”“重要吗？”林初实在烦腻了这个问题，冷冷道。
　　“不是太重要，但是很让人快意。”林子扬懒洋洋地，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眸子颇为欣赏地望着林初，深沉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道。”
　　“师兄。”林子扬没指望他说些什么，反而接过自己的话，换了话题道：“与其想想怎么出去，不如您思考一下怎么解决他。”
　　“你在开玩笑吗？”林初觉得林子扬定然知道点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他连你都能困住。”
　　“不是靠修为。而是你。”林子扬突然伸出手，钦慕地抚着林初的脸，轻轻道：“我可能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要是他和我一样疯狂，和我一样执着。那就请你去给他个继续发疯的机会。”林子扬郑重道：“因为本身能够消解这个疯子的执念的，唯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林初，他在意的原本就只是你。”和我一样。


第45章 走吗
　　如果我偷偷走了，你很伤心，那我不会偷偷离开的。
　　宁文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身上的血迹未褪，伴随着他的匆匆步履迤逦了一地，落在地上触目惊心。可他却浑然不觉, 那双眼睛不断地扫视着院子, 待到看到院里风平浪静，只有林初一个人躺在那里, 才展了个笑颜。忙不迭地朝他奔去。却在五步远的地方一顿, 将身上的血迹尽皆除去之后才挪了过去。
　　“无事吧。”林初将头歪在藤椅上, 轻声问道。
　　“你揉揉就没事了。”宁文乖巧地低下了头, 咬着尚还艳红的唇，顺坡撒娇道。
　　林初一怔, 面上似有犹豫。长长的睫毛轻眨着，想起方才林子扬的话, 面色诡异起来。
　　..
　　“他像我, 又不是我。”林子扬坐在他身边的青石板上, 扬起脸思忖道：“师兄不妨回忆回忆，您死遁之前的在干什么。说不定，他就能想起来他的目的。「林初想到那句」他像我，又不似我。”带着股无法抑制的复杂心绪望着宁文。还是僵硬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揉了揉还是道：“去闭关疗伤吧。”
　　“不用。”宁文却是执拗地摇摇头, 漂亮得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林初的影子, 有些失落道：“不用了。我现在连眼睛都不敢随便眨。生怕只一个眨眼, 你就没有了。”
　　“你会走吗？林初？”宁文半坐在林初跟前，反握住他的手, 灼灼问道。
　　“我..”林初那抚在宁文头上的手一僵，连着笑容都勉强了起来。再也抑制不住的心虚浮在了脸上, 失语又无措。
　　林子扬的提醒太过明显, 让林初想要忘记都难。
　　这句话, 林初记得林子扬问过，在自己死遁的前夕。
　　林初是在自己突破大乘期后回过味儿来。自己的修为竟然也陪着林子扬水涨船高了。可偏偏，自己并没有林子扬那般宵衣旰食地修炼。毕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既然努力没有用，为什么不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上呢？
　　可林初的修为还是在蹭地往上涨。
　　事情的真相来源于他无意跟系统凡尔赛自己修为过高后。在某一天夜里，林初被系统惊雷般炸醒。
　　却被系统建议不要睁眼。迷迷糊糊的林初，均匀着呼吸发现自己的灵力自行地在周身运转。
　　几米外是一个好心人，隔空替他灌输那磅礴到让林初都无法承受的修为。
　　林初没有听取系统的建议，而是选择睁开了眼睛。清冷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解，直直望着林子扬道：“为何？”
　　“哥，你处罚我吧。”林子扬却是跪在了地上，双拳紧握着，死咬着牙不肯多说半个字。
　　林初因为这个称呼有些愣神，林子扬从被清衍宗收为弟子后便在林初的建议下改叫师兄了。
　　这件事情源于当年自己给他起名之后。自己当日说弟过兄偿，替林子扬打伤执事堂堂主犯的错受过。便毫无意外地被清衍宗带走了。
　　可还没等自己想到办法的时候，林初已然被放回了清风崖，林子扬已然成了自己的师弟。
　　不难猜到，清衍宗为了将林子扬收入麾下用了多少威逼利诱来对付这个有些木讷的孩子。
　　林初因为这件事情没少在背地里骂清衍宗趁火打劫，手段下三滥。却还是清晰意识到独木难支，眼前的孩子实在是有些太过依赖自己了。若是在自己日后离开，没有一两个挚友傍身，又无宗门庇佑，哪怕修为顶天又如何？还不是可怜？
　　想了又想的林初索性让林子扬从那以后改口叫师兄。
　　林子扬叫了师兄很多年，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哥。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一愣。寻思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如此慎重呢？
　　“修为皆是你日夜惕厉，辛苦所得，怎可滥用在帮助他人投机取巧之处？”林初半天得不到林子扬的解释回应，只能自己走流程，训诫道。“师兄不需要你的修为。日后无需做这样的无用功。”
　　“为什么？”林子扬却是突然抬起了头，狭长的眼眸里一道暗光一闪而过，倔强问林初道：“为什么，师兄从不好好修炼。”
　　“以往师兄修为高于我的时候，是这样。而今我修为一日千里，师兄仍然对修炼之事懈怠极了。”屋外的月光漏了一地，将屋里的地板照得光亮。林子扬隐在光与暗之间，脊背直挺着，却像是被抛弃的一条狗，倔强又可怜。
　　林初心说你只用「懈怠」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是从林子扬可以自保之后，林初便再也没有在修炼这件事上上心过。
　　林初感受到了他似乎真的对这件事情执着不已。刚想胡诹一个自己身患重病，修炼无益的借口，便见到林子扬突然握着拳头，幽幽道：“还是，师兄有别的打算？”
　　此时无声胜有声，林初便顺坡下了，垂眸低吟一声道：“嗯，此事有内情，我不方便说。”
　　“是吗？”低垂着眼眸的林初没有看到林子扬的听到他的回答后，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哽咽了一声，才状若平静地回了一声：“是吗？”
　　林子扬缓缓地站了起身，僵硬地离开了林初的房间。却在替林初掩门的时候，突然转身道：“哥，你在这里不开心吗？”
　　“也没有开心或者不开心吧。”林初又听到他叫哥，心里一悚，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应付道：“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那，师兄，你会走吗？”林子扬的手紧紧攥着门框上的木头，轻轻问道。
　　林初只记得自己当时虎躯一震，连着眼睛都惊得下意识地睁大了几分，借着清明幽静的月光，沉沉望着林子扬。想了又想，才道：“师兄永远在精神上支持你。”
　　支持归支持，走还是要走的。林初颇有些冷漠地静静想着。倒不是现实世界里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人，只是，如果两边皆无所谓的话。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擅长的世界呢？
　　林初现在回想起曾经那投机取巧的回答有些心虚，面前人的眼睛如此真挚。林子扬当年也是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来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的吧。
　　却得到了一个现在看来，如此残忍又冷漠的回答。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一直都没有在意过，林子扬的世界，失去了他后，是多么的苍白了与灰暗。
　　林初有些扼腕，还是轻动着被宁文回握的手，望着他道：“如果我偷偷走了，你很伤心，那我不会偷偷离开的。”


第46章 错了（捉虫）
　　你不可以逼我去伤害曾经的你。
　　“你不会骗我。”宁文紧紧攥着他的手, 轻轻道。不知不觉，鲜红的血蔓延出来沾上林初的鞋尖。林初发着怔，眼睁睁看着宁文躺到在自己的面前。
　　下一刻, 一道白光闪过, 刺眼的光芒划破祥和的绿意。林子扬翩然从虚空踏了进来，面上无波地望了眼跟前的宁文, 跟林初道：“师兄, 闪开一些, 脏了。”
　　说罢, 却是毫不犹豫地朝宁文伸出手去，待到查看完宁文的丹田, 冰冷地勾了勾唇，朝着林初森冷道：“师兄, 他只剩一口气了, 您帮把手, 杀了他。”
　　林初眼皮子一颤，震惊道：“你要干嘛？”
　　林子扬收了手，抬起头坦然道：“你在他手上，我等不了替他解决执念了。命契的效果比我想象中的好, 我伤不了他, 但是你可以。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让您忌惮到千里迢迢跑来。可您既然想要处理他, 有什么比灭口还要更好吗？”
　　“这跟我们提前说好的不一样。你便丝毫没有芥蒂吗？”林初拧着眉毛，不可思议极了。下意识绷直了脊背, 端坐起来，严冷地望着他。喃喃道：“你明明知道, 他是, 他是..”
　　“只是有可能不是吗？”林子扬轻抬着下巴不去看林初, 黑色的袖子一挥，问心剑便被他握在了手里。随后林子扬伸出白皙的手，将剑柄递给林初，在林初耳边道：“即便是真的，为了永绝后患，也没有关系。”
　　林初的手有些发抖，望着宁文躺在地上平静的脸，方才还在跟自己殷殷说话。像曾经的林子扬一样，信任钦慕着自己。
　　“我不能。”林初低望着那柄剑，因着紧张，话里带着颤音拒绝道：“他已然拿回了命契，不会再受清衍宗掣肘。他不会想要杀你的。”
　　“你来这里，是担心他杀了我？”林子扬脸上一怔，片刻后释然了。将剑朝着林初面前递了递，咄咄道：“那就更要灭口了。师兄，他和我一样，对您孜孜以求。这个时候不杀他，迟早会对我刀剑相向。”
　　“在你眼里，他就只是个该灭口的人吗？”林初猛地拂掉林子扬的剑，深深吸了口气，凌厉道：“林子扬，他不仅是个人，他还是你！当我求你行吗？不要让我下手。”
　　“不行。”林子扬无动于衷，第一次忤逆林初，偏执道：“他这次能够把你关在这里，下一次同样能够杀了我夺走你。”
　　“您还记得当日您曾经决然离开的样子吗？我当年何曾没有苦巴巴地祈求过您？”林子扬垂下头，定定望着林初道：“师兄，当年您对我都尚且绝情。如今为什么不肯杀他？”
　　“杀了他，您也达到了目的不是吗？”林子扬的脸和林初靠得极尽，林初可以轻而易举地望见林子扬的长长睫毛，以及睫毛下，那微微眯着的狭长眸子里的决然。
　　一股绝望蓦地席卷了林初的心，蔓延开来，让他哽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人狠狠捏着心脏，痛到不能自已。像是被人戳中了命门一样，连着呼吸都没有了力气。
　　林子扬说得对，自己当年确实是在林子扬的祈求下，冷静地自以为是地布置了一切，然后决然离去的。
　　或者说，本想利索离开的自己，因为察觉到林子扬对自己的苦苦挽留，才费尽心思地布置了诋毁自己名声的陷阱，引林子扬进了混沌之界，再在他的绝望无助里，被他抱着死去。
　　“你是在报复我。”林初狠狠咬下自己的唇，掀起眼皮，望着林子扬道。两个人呆久了，连着生气时候的小动作都一样。同样眯着眼睛，同样耷拉着眼尾，带着一股从内而外的寒气，像是两块冰棱，在风雪里对峙着。
　　林初望着他，冰冷道：“你在生我的气。”
　　林子扬拿着剑的手在林初缓缓靠近的时候便微微往后摆了摆，生怕碰到他。听到林初气势凛然的问题，眼里的幽光一闪而过，轻轻问道：“我不该吗，林初。”
　　林初离开前的那一年，他自以为万事俱备，连着林子扬的以后生活都想好了。
　　清风崖上被空出了好多地，林初亲自去和清衍宗交涉，告诉他们，日后在此建一座落尘仙尊的宫邸。甚至还提林子扬画好了草图。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拿去给林子扬看。
　　林子扬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垂着眸，恹恹地望着他。“为什么师兄都不建宫邸？”
　　“我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需要这等的俗物约束。”林初背着手敷衍道。
　　“师兄都不愿意要的东西，为什么就觉得我会要？”彼时的林子扬威压比自己的更骇人，一张脸不动声色的时候，宛如带着霜花。若不是语气尚且平静，林初都以为林子扬在生气了。
　　“不要便罢了。”林初淡定地将那草图收了起来，转身离开。心里想着必做的事情又少了一个，总觉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的心又圆满了一些。
　　“师兄。”林子扬却突然又出了声叫住了他。刹那间，飘到了他的面前，却在离他五步远的时候生生站定。问道：“师兄，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为什么这么想？”林初却是一愣，想到林子扬历来为自己采的新鲜灵果，搜罗的解闷法宝。总觉得林子扬话里有话，轻轻道：“你给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很满意。无需再给什么了。”
　　“仔细想想，其实，师兄，我什么都没能为您做。”林子扬的眼里闪过懊悔，懊悔后又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无措。堂堂落尘仙尊像是只被毫不留情地丢弃的流浪狗，带着绝望的委屈，跟林初道：“您当初为我取道名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云尽，落尘。我与你云泥之别。永远都不能够追上你。”林子扬喃喃道。“云不会去为一粒土去停留。”
　　“不。三千世界万千种种，皆不过是一粒尘埃，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希望你能永远豁达，不困于心，不乱于情。”林初坦然道。“师弟，你的道心还没有参悟出来，空有修为，于以后的道路不易。还是要继续努力。”
　　曾经没有良心的林初觉得的逼装得非常到位。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林子扬灼灼看着追讨着曾经的犯下的良心债。
　　“该。”林初小声道：“我知道我错了。”
　　“正是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才不能让你照着我的样子错下去。”林初轻轻拉着林子扬的手，终是闭上眼睛承认道：“你不可以逼我去伤害曾经的你。”


第47章 喜欢
　　我不喜欢你。但是我喜欢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刹那惊惶间，察觉到他存在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该把它怪罪到你自己和他身上。”林初紧紧握林子扬的手, 祈求道。
　　..
　　宁文醒来是在林初闲看夕阳的午后。夕阳如胭脂一般，将云空皆染成了粉色。风吹动院子里的树枝，将一片叶子吹到宁文的脸上。宁文便醒了过来。
　　“你果然没走。”刚苏醒的宁文精神有些恹恹的。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亲昵地扯了扯林初的袖子, 看到林初没有避开后, 那白皙到透明的脸上展露出笑颜。
　　“人，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总不能就这么把你放在这里。”林初轻轻吁了口气, 想了想, 犹豫地拍了拍宁文的头道：“不过你也太鲁莽了。怎弄成那个样子回来？”
　　宁文一直在林初的身边, 哪怕醒了也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简单地将自己清洁了一番, 不好意思跟林初道：“看到你了之后，便不想受人掣肘了。若是他们拿着我的命契去做其他事情, 拖累了你倒是麻烦。”
　　“你倒是想得挺远。”林初一愣，神色复杂道。
　　宁文含糊地「嗯」了一声, 将林初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轻住, 拿自己脸颊亲昵地蹭了蹭, 才道：“你没有想过吗？”
　　习惯了在实话伤人时候闭上嘴的林初没有回答他。只是任由他握着手，看着门前的夕阳缓缓落下去，轻轻道：“好好活着吧。”
　　“嗯。”宁文却是重重点了头。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摇晃着出了院子。
　　林初心中一动, 只觉得宁文有些不对劲。还没有反应过来, 脚已经跟了去。
　　绿色的小世界在出了院子后便逐渐变淡。林初亦步亦趋, 直到走到绿意的尽头，感受到那磅礴的血煞之气才眼皮直跳。
　　坡下, 是已经被鲜血染满的地面。眼前乌压压的白衣弟子们执剑而立，以血为祭, 为首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在宁文出现的时候眼神一亮。那只干枯的手紧了紧, 浑浊无力的声音传到林初的耳朵里。
　　“宁文, 我以为你要等着我等将你的小世界彻底湮灭，才会出来。”那老头眼里闪出怨毒的光芒。就是眼前这个人，不仅杀了他清衍宗的宗主，还灭了他清衍宗再次强大的希望。
　　自从百年前，清衍宗两个仙尊一个陨落一个堕魔后，清衍宗便再也撑不起了昔日的容光。白成祸水东引，却反而招致了祸患。
　　“我不过杀了你清衍宗一个宗主，没必要你全宗人替他送命吧？”宁文连着眉头都没皱，反而站在原地，将林初拉至自己的身后，轻声道：“你应该走的林初。清衍宗人，是名门正派。杀了他们，便染了杀障。”
　　林初表情讪讪，感受到那极为诡异的阵法，闷声问道：“你甚至都不在意自己半残的身体，待会儿能不能从这个阵法里出来。”
　　“死了就死了。”宁文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就是半残的吗？不过是他分出来的一道神罢了。”
　　林初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睁大了眼睛僵在原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躺在地上的时候。我的小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被我了然于心。”宁文淡淡道：“可能自己的脑子也恢复了一点吧。”
　　宁文眼睁睁看着在血色的秽气下，那缓缓消融着的绿意，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道：“他喜欢你，却连着靠近都不敢。”
　　“过于压抑，便想着若是有另一个自己就好了。”宁文的脸色越发的白，有些失落道：“我成形于他的执念。真正出来的时候，却是因为你的离开。因为你离开了，他的痛苦和执念放大到了极致。我便出来了。可我出来了，你却消失了。我便没有了意义..”
　　“林初，我原来，只是一个别人拿来爱你的工具罢了。”
　　“可你现在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会流血会心痛的人。”林初复杂地望着他，轻轻道：“你应该超脱他，离开他的影响，你便只是你自己。”“你会喜欢我吗？”宁文还是执着问道。厌恶地望着不远处死死立在那里成阵的清衍宗弟子们，身体晃了一晃，却下一刻被林初稳稳接住。抱在了怀里。
　　“这不是我想问的。”宁文顺势按住自己的心，纠结道：“是这里。我从他的执念中来。行他想做却不敢做之事。他爱你，我便爱你。他想要留住你，我便要留住你。”
　　林初没有立即说话，只认真地望着宁文。眼前的少年举手投足，仍旧带有林子扬当年时候的锐利和稚气。是曾经坐在树上，低头认真告诉自己，心慕自己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惊惶抬起头，在一团乱麻里，回避了这个问题。
　　因为害怕。害怕自己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里，被人匆匆来，却最终在岁月蹉跎，习惯了两个人后又匆匆离去。如果注定会失去的话，便不会想着去触碰那般甘甜又令人心醉神迷的人生了。
　　是林初自己，在曾经心动的时候，果断放弃。他有错。
　　可是，林子扬却是早就执着地给了他改错的机会。
　　林初紧紧抱着宁文，一双眼睛里的迷茫逐渐明晰，像是在那逐渐升起的月光，皎洁无尘。“我不喜欢你。但是我喜欢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刹那惊惶间，察觉到他存在于我所有孤独寂寞时光的时候。”
　　“就连对你的不忍心，也是因为舍不得他再因为我而痛苦折磨。”林初拍了拍他有些瘦削的肩膀，轻轻道：“对不起。我不能够再去尝试去欺骗自己，可以对待所有人都像对待林子扬那般。”
　　“因为，在我心中，他本来就是独一无二。”
　　“没关系。”宁文眼里的神光逐渐熄灭，叹了一口气道。“这可能，也是我想要看到的吧。只是我还是心里很难受。”
　　“现在，你已经得到所有的了。”宁文喃喃道：“还要再藏下去吗？”
　　身后，绿光下，林子扬款款从摧残的白光中闪身出来。看也不看那群清衍宗弟子，率先将林初从宁文的怀里拉出来。淡然道：“我没有藏，只是我想要杀了你，师兄方才不想看到我。”
　　“不用解释。”宁文却是恹恹的，一副不愿意听他说话的样子。任由林子扬小气地将林初夺走，径直躺在脚下，阖上了眼眸，无力道。“前面就是路。走前把这群小丑带走。”
　　说着，面前的血色湮灭无迹。惨白着的脸的老头只觉得丹田又重新的充盈起来。还没说什么便看到那听到宁文道：“在别人的小世界里碰瓷自杀。你们算老几？”


第48章 真相
　　备胎
　　“宿主, 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系统在林子扬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才敢出声。
　　“有什么值得质疑的？”林初和宁文一样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已然昏蒙的夜色，晚风拂过, 寂静的夜里, 没有孤独，唯余发自内心深处的安心。
　　“宿主, 我们之间的联系是保密的。您无需再敷衍这位备胎。”系统却是连半个字都不信, 沉着声音进一步确认道。
　　“我没有敷衍他, 也没有欺骗林子扬。我是认真的。”林初头枕着自己的手, 颇为惬意道：“有什么值得你不信的吗？”
　　“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有些激动。”在系统确认完毕后，一长串「叮叮叮」的声音响彻林初的脑子。
　　系统机械又振奋的声音接着道：“恭喜宿主, 成功将与天命之子关系推至可以完成任务的程度。出于私人感情，祝您完成任务顺利。”
　　林初没有吭声, 只微微颔首, 示意自己知道了。没有看到在不远处勤勤恳恳的林子扬同样动作稍窒, 朝着他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才继续振奋地将剩余所有的清衍宗弟子轰了出去。
　　“谢谢。”林子扬微沉着声音，轻轻道。
　　“不必。”系统倒是谦虚应了一声，希冀道。【不过，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呢？您的心愿已了, 该重回正途, 登上天道了吧？你当年答应我的。】
　　林子扬又是一顿, 恋恋不舍地望着林初，艰涩地说了一声：“好。不过, 需要将他先安排妥当。”
　　..
　　清衍宗在自己的掌门魂灯灭的一天后，是混乱且迷茫的。
　　他们的长老第一时间组织了全宗子弟, 势要进那一直被奉为禁地的登天门。在被迫血祭起阵的时候, 被从天而降的一位黑袍魔尊, 一袖子赶了出去。然后那人似乎像是故意一般，只执剑泠泠站在原地，强大的威压笼罩在清衍宗上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等待着天色大明。
　　将他们清衍宗的诸位长老们死死压在原地动都不能动。
　　偏生，那位魔尊他们的长老还极为熟悉，只能咬牙切齿地似乎要呕出所剩不多的血。“落尘魔尊，不知道为何在我清衍宗里横行霸道。”
　　“一会就走。”林子扬半分面子都不给，故意木这脸道。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威压。只是脚刚抬了起来，便想到了一件事情。面色古怪地看着他，挑衅问道：“有一件事，我怕你们不挑事，索性我先提。”
　　“几十年前，你清衍宗，派人去围剿我是为了什么，还记得吗？”
　　“自然。”白成死了，所幸为首的长老在百年前地位就已经不凡，连林子扬都眼熟，知道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地义愤填膺道：“涉嫌谋害云尽仙尊，且霸占云尽仙尊的尸首。叛进魔道，为正道不容！”
　　“很好，记得就好。”林子扬面色缓了缓，还是率先沉稳道：“你们给我所立罪状皆为无稽之谈。我从今日起便不再进魔道了，知会你们一声。所以当年的帐该怎么算？”
　　“你说不进魔道就不进魔道了？落尘魔尊，魔道是你们家的吗？”那位为首的长老听到这样嚣张的话气得直吹着胡子。连着害怕都忘了，怒道：“我宗门的云尽仙尊已含冤百年了，这笔血债，怎容你风轻云淡地抵销？”
　　“本尊没有杀云尽仙尊，谁说我师兄死了？”林子扬嘴角罕见地朝着这位白胡子老头勾了一勾，仍然平静的声音里却莫名地带了一丝雀跃。只挥了挥袖子，袖子间的玉碎宫便乍然出现，然后「轰隆隆」变大。林初就是这样风轻云淡地顶着自己曾经的皮囊出现在清衍宗众人面前。
　　白衣鸦鬓，清冷的面上，无一丝波澜。略微抬起的下巴，让人只一眼便记得百年前那位清冷孤高到只能仰望的云尽仙尊。
　　为首的老头望着林初眼皮子狠狠颤了颤，还是不可思议地指着林初，咬牙否认道：“云尽仙尊的魂灯已灭百年，谁能知道你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从哪里找来的假的？”
　　“所以本尊大乘期的修为也是假的吗？”林初淡然地掀了掀眼皮，玉手一摆，略微活动了有些僵冷的手指，握着自个儿的剑便凛凛朝着他过去，轻飘飘道。“司马长老，百年未见，你还是这般的令人讨厌！当年你将林子扬拒之门外的事，我可是耿耿于怀。”
　　“林初..是你！”司马长老瞪着眼睛惊恐道。“本尊相信是你了！你别过来！”
　　“那好吧。”林初颇为惋惜点收了剑，转眼又回了玉碎宫。他也不想过去。他才刚回过魂，神魂皆不稳，不宜妄动灵力。
　　“既然相信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林初心中一动，在玉碎宫的门前，倚着门框，轻飘飘道：“你清衍宗欠落尘仙尊的债，换我三人与你宗门再无瓜葛，不亏吧。”
　　“哪里来的第三人？”司马长老拧着眉，被林初牵着鼻子走，闷闷问道。林子扬的威压还没收，无论林初提什么过分要求，他也不能不答应啊。
　　“宁文。”林初没看林子扬，定定道。
　　..
　　林子扬带着林初回到了魔界，消弭了自己曾经的一切。虎踞百年，出门一趟后让他们丢了一个魔尊，是他的过错。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才回到了清风崖。
　　这个在自己回来后从未再看的地方，和往昔一样。带着残存的熟悉，似乎入定了百年，只等林初回来，让它们重新随着时光流淌。
　　林初一路上被系统收获的能量声烦得不能自已。直到被林子扬一脸沉重地拉着进门屋子进了门才回过了神来。
　　“林初，我们双修吧？”林子扬紧紧抓住林初的袖子，面色无一丝的喜色，反而如临大敌道。
　　“为什么这么快。”林初的眼皮子一颤，后知后觉地被林子扬抵在门口动弹不得，惊恐问道。
　　事情要从林子扬和系统的约定说起。当年已然被绝望浸透的林子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系统的提议，要求系统将林初弄回来。相应地，他答应了替系统与林初完成任务。
　　林子扬回归天道。在自己完成心愿之后。
　　像是实现了信仰的信徒，心无芥蒂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所以你答应了？”林初的声音尖利得有些颤抖。这是他历经了不知道多少迷茫与心灵磨难才抓住的伴侣。却在自己刚得到的时候，告诉自己，原来得到这个动作就是终点。没有了未来的享受时。“那我的林子扬呢？”
　　林子扬没有回答，只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欣慰道：“林子扬不会消失。我能创造出宁文，或许会创造出一个你的林子扬。”
　　“所以。我们两个就为系统白打了工？”林初起伏着胸口，想来宠辱不惊的人也被系统的操作震住了。“不行！我有精神洁癖！”
　　林初刚想烦躁地叫系统出来，蓦然一愣。厉声出声道：“系统，你给我出来！”
　　“出来也没用，宿主，他已经答应了。”系统的声音带着几许的瑟缩。这样的事情，迟早会被戳破，他早已经做好了预设，哪怕没有气势也不会被林初唬住。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告诉过他吗？”林初似乎早已经知道系统的回答，幽幽道：“你把宁文一直当做了备胎？”
　　“既然有备胎，为什么非要林子扬回归天道？”
　　作者有话说：
　　大概好像要完结了。姐妹们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描述我的感觉。我原本做好了大纲，然后却在这本的中途突然苏醒了一些东西。就是在我焦头烂额后，一下子会了我曾经一直很头疼的东西。就在这之后，我意识到我的这一本，以及我以前的所有本的大纲做的真烂呀。文章的大纲不是这样做的。然后我就以我现在的目光，在大纲残缺的情况下，尽我的努力把这篇文做了尽可能的修补。可能还是不尽如人意吧。但是，谢谢一直还坚持到现在的姐妹们。感恩。应该还会写一个林初的番外，然后应该还会有一章正文。总之谢谢各位的支持。我很高兴，在我以为会踽踽独行的艰难道路上，有为我评论，收藏我，鼓励我的姐妹们。咱们有缘下本再见。


第49章 完结
　　放心，回来了。再不会离开了。
　　林初待够了清风崖后, 尤不放心地带着林子扬去看了看宁文。在和清衍宗分道扬镳的时候，把宁文也顺带从清衍宗彻底地赎出来，是自己平生做的最划算的买卖。
　　宁文离开清衍宗后, 甫一出世便让整个修真界震动, 成了让人惊叹天赋的星霜仙尊。随后便在清衍宗附近开山建府。仗着自己已经到大乘期的修为，没多久便招徕了无数弟子, 打算和清衍宗分庭抗礼。
　　林初找到他的时候, 宁掌门正无聊地坐在堂皇的殿里和系统吵架, 系统已然脱离了林初许久, 再见面仍然一副不生分的态度，热情在他脑子里播放了和宁文的日常。
　　【凭什么九天流转星河不能在我无涯宗的天空下看到？我就要把它们搬过来。】
　　【您不能！万物四时皆有定律, 别说您现在并非天道。哪怕到了那个境界，也不能肆意妄为..】系统絮絮叨叨地在宁文的脑子里重复道。得亏他是个系统, 并不是真正的人, 否则按照宁文这分分钟就想要闹腾的架势。他们俩总要崩溃一个。
　　“我说了, 不要在我的脑子里播放多余的东西。”林初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废话，皱着眉踏进了殿里。
　　“我是故意的让您听到的。”系统有些气呼呼道：“总要让您知道，当自己觉得岁月静好的时候, 是谁在替您负重前行。”
　　“你这是自作自受。”林初丝毫不理他, 冷笑着道：“强行把我重新拖进这方世界的时候, 总要知道，欠的债和做的孽一样得还。”
　　更换天道培养人的事情, 得从林初知道，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再次进来就是个骗局说起。鉴于系统内置的维系的公平程序, 强行欠了林初这么一个大情, 自然被林初拿捏住了。
　　“我可以选择他, 但是他答不答应就不是我说了算了。而且宿主，林子扬已然答应您再给您造出一个林子扬。为什么要执着于他本身不放？荣升天道并不是去垃圾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应该吧。”系统还想要做最后的挽留。毕竟林子扬才是自己花费了精力和资源着重培养的。宁文纯属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然不对他抱有多大的期许。
　　“我有心理洁癖。即便再造一个出来，那也不是我喜欢的，爱着的，相伴了那么久的林子扬了。”林初对他那个「应该吧」抵触极大。冷着脸，不听系统忽悠，连着被楠枫迫给系统当了同犯的林子扬都没理，径直去找了身受重伤的宁文。
　　生夺了自己的命契遭了反噬，宁文连伤都还没疗养好。被林子扬安排在了玉碎宫，将那个林初躺着的冰棺借给他用。
　　看来效果还行，宁文枕着自己的胳膊，听到林初说了原委，还能有空朝着林初玩味道：“连你们也不知道的地方，你们让我去？”
　　“你也可以不去。”林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里颤动着，有些心慌。声音却还是稳稳地道：“我只是过来抱着幻想求求你。若是你不想去，我也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那么诚实？”宁文没有想到林初会这么直白，连个废话都不多说。想了想，才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答应不答应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但是我有什么好处吗？”宁文眼巴巴望着林初，暗示道。“我也想要一个你，对林子扬那样的。”
　　“可我对林子扬并不怎么样不是吗？”林初对宁文的话有些意外，在对自己那迟到了太久的爱情，并不觉得有值得赞扬的意义。不假思索地道。
　　“心无芥蒂，没有任何恶意地对待一个人，已经很好了。”宁文抓住宁文的手，颇为贪婪地在自己的头上靠。接触林初总是会让他安心，只是可惜，林初不是那些在登天门里仰仗他修炼的生灵。他甚至不能强取豪夺，因为哪怕自己多做一点过分的事情，林初的心就会产生厌恶自己的念头。
　　“你还没发现吗？宿主？”系统并没有对这感人的情景有什么感想，而是不忘八卦道：“这个备胎，他寄托了林子扬的渴望。拥有连林子扬都不能轻易做到的能力。”
　　“什么能力？”林初眉头挑了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可以窥视人心。林子扬长年累月琢磨不到你的心思，最想要的就是能够了解你。这个梦想，在他下意识造出这个备胎的时候，变成了这位备胎的能力。”系统说着风凉话道：“这位备胎可以轻而易举地窥察出别人对他的恶意。因为是个人多少都有点对别人的恶意，向您这样一点不惦记他的，反而让他欢喜。”
　　“还有这事？”林初喃喃道。
　　“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您。不仅是林子扬对他的影响，还因为您自己对他从来没有恶意的高尚品质。”系统不啻言语地夸奖着林初。
　　“不要一口一个备胎地叫他。他叫宁文。”林初却没有被这马屁冲昏头脑，察觉到系统对宁文的抵触，有些不舒服地反驳道。却在思索了一瞬后，眼睛突然一亮。
　　“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易的。但是有一个东西，你可能会很乐于在答应后得到。”林初敲了敲自己那被系统呶呶不休的声音，早就吵得有些不耐烦的脑袋，静静道：“我的这里，有一个系统。每天陪我说话，时时跟我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当你答应成为天道之子后，他就会成为你最亲密无间的伙伴。而且，你窥探不了他的内心。”
　　“我对您好，你却在报复我！您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备胎！”系统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在脑子里叫嚣道。
　　“当你和他绑定后，你就喜欢了。”林初不怎么走心道。
　　事情在献祭了系统后变得格外的顺利。宁文颇为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提议。毕竟距离他修炼成功还不知道要多久。却能有一个有安全感的伙伴陪着他。
　　..
　　“你就是来看看我的吗？”宁文看到林初晶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雀跃，到底是有了些掌门的气质，只骄矜地给他挪了个椅子出来。没有再凑上来让他摸着自己的头。
　　“看看你们相处得如何。”林初嘴上无情，心里却是格外怜惜这个不怎么知事的孩子。不仅是因为林子扬，而是因为他的纯稚。漂亮纯洁的事情，总是格外地惹人怜惜，哪怕曾经心如磐石的林初也不例外。
　　“还行吧。”宁文歪着头，幽幽道：“不过，你可没有告诉过我，这个垃圾喜欢礼貌地说风凉话。”
　　【请尊重我，我的新宿主！是不是垃圾，不是您评判的。根据我的运行准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这个词来形容..】系统又开始絮絮叨叨。
　　“不让我移动星辰，不就是垃圾吗？”宁文不甘示弱地回怼道。
　　脑子里热闹的声音让林初放了心，没有打扰他们，识趣地起身离开了无涯宗。
　　宗外，林子扬无视了诸多宗门弟子们的频频侧目，像刚才林初离开时的姿势一样等着林初回来，待到看到了他的身影，眼里的隐隐担心才放下。却是连着脚步都没有敢挪动一下，给足了林初的反应空间。
　　林初朝他笑了笑，径直朝他走去，极为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轻轻安慰道：“放心，回来了。再不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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